最初列文想把整個農場依照新的合作條件按照現狀租給農民、僱工和管家;但是他立刻看出這是不行的,於是就決定分散經營。 畜牧場、菜園、果園、草場和分成幾塊的耕地,分別加以處理。 心地單純的牧牛人伊萬,在列文看來,比誰都更理解這個計劃,他成立了一個主要由他一家人組成的勞動組①,承擔了畜牧場的管理工作。 休耕了八年的一塊遙遠的荒地,靠着聰明的木匠費奧多爾·列祖諾夫的幫助,在新的合作條件之下,由六家農民承受下來;農民舒拉耶夫以同樣的條件租下了所有的菜園。 其餘的土地還照老樣耕種,但是這三個組是新組織的基礎,佔據了列文的全部精力。 ①勞動組是當時俄國流行的工人們的一種合夥分紅的組織。 這是事實:畜牧場的情形並沒有比以前略有起色,伊萬激烈反對把母牛安頓到溫暖的牛棚裡,反對用新鮮乳酪做奶油,斷言要是母牛放在冷處,飼料可以吃得少一點,而用酸乳酪做奶油更有利,而且他要求像過去一樣付給他工資,對於他領到的錢不是工資,而是預付的一份贏利這一點,絲毫不感興趣。 這是事實:費奧多爾·列祖諾夫那一組藉口時間過于倉促,沒有依照契約在播種以前把土地翻耕兩次。 這是事實:這一組的農民,雖然同意在新的條件之下耕種土地,並沒有把土地看做大家的共有物,卻當做是為了平分收穫而租借來的,而且農民們和列祖諾夫本人就不只一次地對列文說過:「要是您收地租的話,您可以省掉麻煩,而我們也比較自由一點。 」而且這些農民還藉著種種的口實,把契約上規定了的在農場上建築家畜場和倉庫的事盡拖延下去,一直拖延到冬天。 這是事實:舒拉耶夫只想把他租下的菜園分成小塊租給農民。 他顯然完全誤解了,而且很明顯是故意誤解了把土地租借給他的條件。 這也是事實:在他和農民們談話,對他們說明計劃的一切利益的時候,列文常常感到農民們只聽了他說話的聲音,而且下定決心,無論他說什麼,他們決不上當。 當他和農民中最聰明的那個列祖諾夫談話的時候,他格外痛切地感到了這點;他在列祖諾夫的眼睛裡覺察出一種光輝,那光輝那麼明顯地表示出嘲笑列文的神情,表示出這樣一種堅定的信心,好像是說,儘管有人上當受騙,但決不是他列祖諾夫。 儘管如此,列文仍然覺得這個辦法行得通,而且由於嚴格核算和堅持己見,他將來總會向他們證明這種辦法的好處,那時,這辦法就會自然而然地推行起來。 這些事情,加上農場上未了的事務,還有他在書齋內的著述工作,在整個夏天這樣地佔據了列文的心,使他很少出去打獵。 在八月末,他從那個送回女用馬鞍的僕人口裡聽到奧布隆斯基一家人都到莫斯科去了。 他感到由於沒有回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的信,由於這種他現在一想起來就要羞得臉紅的無禮舉動,他已經破釜沉舟,再也不會去看望她們了。 他對於斯維亞日斯基家也是同樣無禮:不辭而別。 但是他也再不會去看望他們了。 現在這些他都不在乎了。 他的農業改造問題完全佔據了他的心,他一生中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他感興趣的事情了。 他又讀了一遍斯維亞日斯基借給他的書,抄下他手頭沒有的材料,他又讀了一遍有關這個題目的政治經濟學和社會主義的書籍,但是,像他預料到的那樣,找不到和他所着手的計劃有關的東西。 在政治經濟學著作裡,臂如在米勒①的著作裡,他最早曾經以極大的熱情研究過的,時時刻刻希望從中得到盤據在他心頭的許多問題的解答,他找到了從歐洲的農業狀況得來的規律;但是他不明白這些不適用於俄國的規律為什麼一定會具有普遍性。 他在社會主義的書裡也看到同樣的情形:不論是在學生時代曾迷惑過他的那種美妙的但不切實際的空想,或者是改良和補救歐洲經濟狀況的措施,都和俄國農業毫無共同之點。 政治經濟學告訴他歐洲的財富過去和現在發展的規律,是普遍的、不變的。 社會主義卻告訴他,沿著這種路線發展只會引向滅亡。 他,列文和所有的俄國農民和地主,怎樣處理他們的千百萬人手和千百萬畝土地,使他們提高生產來增進公共福利,對於這個問題,兩種書籍都沒有答案,甚至連一點暗示都沒有。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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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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