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不定的心情還是和在家裡一樣,實際上是更加厲害了,因為不能夠有所行動,不能夠見到弗龍斯基,反倒要留在這裡,留在這些不相干的、和她現在的心情那麼不相投合的人們裡面。 但是她穿著她知道很合身的衣服;她不是孤單單一個人,周圍都是她所熟悉的那種奢華懶散的氣氛,她感覺到比在家裡輕鬆一些了;她不用去想她該做什麼。 一切都聽其自然。 看見貝特西穿著一件雅緻得使她驚訝的雪白服裝向她走來,安娜像往常一樣地對她微微一笑。 特維爾斯基公爵夫人同圖什克維奇和一位年輕小姐一道走着,那位小姐是她的一個親戚,她在有名的公爵夫人家裡過夏天,這使她那在外省的父母大為高興。 安娜的神色一定有些異樣,因為貝特西立刻覺察出來。 「我沒有睡好,」安娜回答,注視着朝着她們走來的僕人,據她猜想,他一定拿來了弗龍斯基的信。 「您來了我多高興呀!」貝特西說。 「我累極了,正想在他們來之前喝一杯茶呢。 您去吧,」她對圖什克維奇說,「和瑪莎一道去試試槌球場,就是割了草的那地方。 我們喝着茶還有時間談談心呢,we’llhaveacosychat①,好嗎?」她用英語對安娜說,帶著微笑,握著她的拿傘的那隻手。 ①英語:我們來促膝談心吧。 「好的,特別是因為我不能在您這裡逗留很久,我還得去看弗列達老夫人呢。 我答應去看她總有一百年了,」安娜說,說謊原來是違反她的本性的,但在社交場中,說謊對於她不但變得又簡單又自然,並且給與她一種樂趣。 她為什麼說了她在一秒鐘以前都沒有想到的事,她怎麼也解釋不清。 她說這話只是因為想到弗龍斯基既不會來這裡,她就不如保留自己行動的自由,好想個別的方法去和他會面。 但是她為什麼單單說了老女官弗列達,她去看她同去看許多旁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這她可解釋不出來;但是結果證明,要想出一條去看弗龍斯基的妙計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不,我怎樣也不放您走,」貝特西回答說,緊盯着安娜的臉。 「真的,我如果不是愛您的話,我簡直要生氣了。 真要使人認為您是害怕我的朋友會妨礙您的名譽哩。 在小客廳裡預備好茶,」她照平常一樣眯縫着眼睛對僕人說。 從他手裡接過信來,她看了一遍。 「阿列克謝騙起我們來了,」她用法語說。 「他信上說他不能來,」她補充說,用一種那麼單純而又自然的口吻,好像她腦子裡從來沒有想過,對於安娜,弗龍斯基竟會比槌球球員更有意義。 安娜明白貝特西什麼都知道,但是,聽見她在自己面前這樣說弗龍斯基,她一時間几乎要相信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哦!」安娜漠不關心地說,好像對於這件事情並不感到興味似的,她微笑着繼續說:「您的朋友怎麼會妨礙人家的名譽呢?」這種語言遊戲,這種隱瞞秘密,對於安娜像對所有的婦人一樣,有一種莫大的魅力。 並不是非隱瞞不可,也不是隱瞞有什麼目的,而是隱瞞的過程本身吸引了她。 「我不能比教皇更信天主教,」她說。 「斯特列莫夫和麗莎·梅爾卡洛娃,說起來,他們都是社交界的精華之精華呢。 而且他們到處受人歡迎,而我,」她特彆著重我這個字眼,“從不苛刻和褊狹。 我只是沒有時間。 ” 「不,您也許不願意看見斯特列莫夫吧?讓他和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在委員會上去互相攻擊吧,那不幹我們的事。 但是在社交界,我知道他是一個最和藹可親的人,而且是一個熱心的槌球家。 您等等就會看到的。 以他那麼大的年紀,做麗莎的痴心情郎,處境雖然很好笑,但是您該看看他處在這種境地是怎樣應付自如的。 他真是有趣極了。 薩福·施托爾茨,你不認識吧。 啊,那是一個新的、完全新的典型。 」 貝特西一口氣說下去,同時從她的愉快、機靈的眼光,安娜感覺到她有幾分猜到了她的處境,正在替她有所籌劃。 她們是坐在小房間裡。 「可是我得回阿列克謝一封信,」說著貝特西就在桌前坐下,寫了兩三行,把它放進信封裡去。 「我寫信叫他來吃飯。 我說有一位太太在這裡吃飯,沒有男子作陪。 您看我這樣措辭會說動他嗎?對不起,我要走開一會。 請您把信封起來,叫人送去,好嗎?」她從門口說:「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吩咐呢。 」 片刻也不思索,安娜在放著貝特西的信的桌子前坐下,連看也沒有看,就在下面寫着:「我急着要見你。 請到弗列達花園來。 我六點鐘在那裡等。 」她封好信,待貝特西轉來的時候就當着她的面把信交給人送走了。 第15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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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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