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電和熱是同樣的東西;但是能夠在方程式中用某種量代替另一種量來解決任何問題嗎?不能。 那麼怎麼辦呢?一切自然力之間的關係是可以用直覺感知的……要是帕瓦的女兒長成一頭紅白花母牛,這一群牛,其中再加上這三頭牛,那就特別好啦!妙極了!同我的妻子和客人一道出去參觀那群牛……我的妻子說,『科斯佳和我照顧那小牛像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哩。 』『你對這個怎麼會那樣感興趣呢?』客人說。 『凡是他感興趣的事情我都感到興趣呢。 』但是她是誰呢?」於是他想起在莫斯科發生的事情……「哦,怎麼辦呢?……這不是我的過錯。 但是現在一切都要按照新的路線進行。 說生活不允許這樣,過去不允許這樣,全是無稽之談。 應該努力生活得更好,好得多……」他抬起頭,沉溺在夢想裡。 老拉斯卡,還沒有完全領略到主人歸來的歡喜,跑到院子裡吠了幾聲,就帶著新鮮空氣的芳香搖着尾巴跑回來,走到他面前,把頭伸在他手下,哀叫着,要求他撫摸。 「它只是不會說話,」阿加菲婭·米哈伊洛夫娜說。 「它不過是一條狗,可是它也知道主人回來了,而且知道他悶悶不樂哩。 」 「為什麼悶悶不樂呢?」 「難道我還看不出嗎,老爺?我這個年紀應該懂得老爺們了。 哦,我從小就和他們一起長大的。 不要緊,老爺,只要身體健康,問心無愧就好。 」 列文凝神望着她,她這樣瞭解他的心思,倒使他不勝詫異了。 「要我再給您倒一杯茶嗎?」她說,端着他的茶杯走出去。 拉斯卡依然把頭伸在他手下。 他撫摸它,它立刻蜷伏在他腳旁,把頭擱在伸出去的後腳上。 好像表示現在一切都美滿了似的,它稍稍張開嘴巴,吮着嘴唇,把粘糊糊的嘴唇安放得更舒適地包住它的衰老牙齒,它在幸福的安寧裡靜下來了。 列文留神注視着它最後的一個動作。 「我就是這樣,」他暗自說;「我就是這樣!沒有什麼關係……一切都很圓滿。 」 二十八 舞會後第二天清早,安娜·阿爾卡季耶夫娜打了個電報給她丈夫,說她當天就離開莫斯科。 「不,我一定要走,我一定要走,」她用那麼一種聲調向她嫂嫂說明她為什麼改變了計劃,好似她忽然記起了她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做一樣。 「不,實在還是今天走的好!」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沒有在家吃飯,但是他約定了在七點鐘回來送他妹妹。 基蒂也沒有來,只送來了一個字條說她頭痛。 只有多莉和安娜跟孩子們和英國女教師一道吃飯。 不知道是孩子們易變呢,還是他們很敏感,感覺出來那天安娜變得跟他們那麼愛她的時候有點兩樣,而且感覺出來她不再關心他們呢,——總之他們忽然不再和姑母遊戲,不再愛她了,而對於她走也就十分淡漠了。 安娜一早上都在忙着作動身的準備。 她寫信給莫斯科的熟人們,記下賬目,收拾行李。 多莉總覺得她心緒不寧,而且帶著煩惱的心情,那種心情多莉自己也體驗過,那並不是沒有來由的,而且多半包含着對自己的不滿。 飯後,安娜走到自己房裡去換衣服,多莉跟在她後面。 「今天你多麼異樣啊!」 「我?你這樣覺得嗎?我沒有什麼異樣,我只是有點彆扭。 我常常這樣。 我真想哭出來。 這真傻極了,但是一會就會好的,」安娜迅速地說,她把變紅了的面孔俯向一個小提包,她正在把一頂睡帽和幾條細紗手帕裝進提包裡。 她的眼睛格外發亮,頻頻盈溢着眼淚。 「就像我當時不願意離開彼得堡一樣,現在我又不願意離開這裡了。 」 「你到這裡來,做了一件好事,」多莉說,凝神望着她。 安娜眼淚汪汪地向她望着。 「別這樣說,多莉。 我沒有做什麼,也做不出什麼。 我常常奇怪人們為什麼要聯合一致地來寵壞我。 我做了什麼,我能夠做什麼呢?你心裡有足夠的愛來饒恕……」 「假使沒有你,天知道會出什麼事呢!你多幸福呵,安娜!」 多莉說。 「你的心地是光明磊落的。 」 「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skeletons①,像英語所說的。 」 ①英語:隱私。 「你沒有什麼skeletons,你有嗎?你的一切都是那麼明白。 」 「我有!」安娜突然說,於是意外地流過眼淚之後,一種狡獪的、譏諷的微笑使她的嘴唇縮攏了。 「哦,你的skeletons至少很有趣,不憂鬱。 」多莉笑着說。 「不,很憂鬱哩。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今天走,不在明天?這事坦白說出來是叫我很難受的;我要向你說,」安娜說,果斷地往扶手椅裡一靠,正視着多莉的臉。 第5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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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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