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此時有三個年輕男子在輪流作弔杠表演,其中一高一矮,另一個為中等身材。 他們都穿著緊身運動衫。 接着,個兒最高者邁着細小而又迅疾的步伐,首先走到台前。 他微微一笑,向觀眾揮了一下手臂,好似投去一個飛吻。 緊身衣下,其胳膊和腿上的肌肉清晰可見。 他挺了挺胸,以便把太為凸出的腹部往裡縮縮。 他看去很像一個年輕的理髮師,因為頭上的頭髮在正中央截然分明地一分為二。 只見他縱身一躍握住弔杠,然後以兩手懸在上面,將整個身體像迅速轉動的車輪一樣,圍着弔杠翻轉。 隨後,他兩臂繃緊,身軀筆直,一動不動地在空中作了個平臥勢,完全靠兩隻手的腕力握住弔杠。 從杠上下來後,他在前排觀眾的掌聲中微笑着再度向眾人致意,接着便走到布幕邊站着,每走一步都要顯示一下他那腿部的發達肌肉。 現在輪到第二個人,即個兒比前者要矮,但身體更為粗壯的人了。 他走到前台,作了同樣的表演。 第三個人也做的是同樣的動作,但觀眾的掌聲卻要更為熱烈。 不過台上的表演,杜洛瓦並沒有怎麼看,他不時迴轉頭,向身後的迴廊張望着,因為那裡站滿了男士和姑娘們。 弗雷斯蒂埃向他說道: 「你看看池座,裡面全是些帶著老婆孩子專門來看表演的市井之徒,一些十足的蠢貨。 包廂裡坐的是愛逛劇院的人,內中也有幾個搞藝術的,還有幾個二流妓女。 而我們身後,則是巴黎最耐人尋味的烏合之眾。 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呢?你好好看看吧。 真是什麼人都有,各行各業,哪個階層都有,但地痞無賴占壓倒多數。 比如有銀行職員、商店店員、政府各部的辦事人員,以及外勤記者,妓院老鴇、穿著便服的軍官和衣冠楚楚的絝絝子弟。 他們有的剛在飯館吃過晚飯,有的剛剛看完一場歌劇,馬上還要去意大利劇場。 其餘的人便屬於不三不四、行蹤詭譎一類的了,一眼就可看出。 至于那些女人,則清一色都是晚間在『美洲人咖啡館』打尖的那種人。 這些女人只需一兩個路易便可跟你走,因此整天在接肯出五路易的外鄉來客,同時一有空便會通知老主顧前來相會。 她們在這一帶操此營生已有六年之久,一年之中除了有時在聖拉扎或盧西納醫院接受治療,每天晚上都出沒于同樣的地方。 」 杜洛瓦對他的這些話已經沒有心思聽了,因為此時已有一個這樣的妓女將胳肘靠在他們的包廂上,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這是一個胖胖的褐髮女人,臉部因抹了一層脂粉而顯得很白,在兩條描得很粗的濃眉下有一雙黑黑的眼睛,眼角也描得長長的,顯得更為突出。 兩隻豐滿的乳房,把深色的絲綢長裙在胸前高高隆起。 塗了口紅的雙唇酷似鮮血淋漓的傷口,顯示出一種過分熱烈的野性,但卻能喚起人們心頭的慾望。 她向一位由身邊經過的女友——一個把金髮染成紅色、也長得很胖的女人——點頭示意,把她叫了過來,以誰都能聽得見的聲音向她說道: 「瞧,一個好漂亮的小伙子。 他若肯出十路易要我,我是不會拒絶的。 」 弗雷斯蒂埃回過頭來,微笑着在杜洛瓦的大腿上拍了一下: 「這話是說給你聽的,她已看上你了。 親愛的,請接受我的祝賀。 」 杜洛瓦頓時滿臉通紅,下意識地用手指摸了摸放有背心口袋裏的兩枚金幣。 台上的大幕已經落下,樂隊奏起了華爾茲舞曲。 杜洛瓦乘機向弗雷斯蒂埃說道: 「咱們要不要出去過過風兒?」 「走。 」 他們於是出了包廂,立刻捲進了走廊裡的滾滾人流中。 他們被人推着,擠着,身邊一點迴旋的餘地也沒有,忽而往東忽而往西。 眼前所見是男人們戴着的清一色高筒禮帽。 至于那些妓女,她們則兩個兩個地貼著男人們的胳肘、胸膛和背脊,在他們當中穿過來穿過去,無拘無束,隨心所欲,如同在自己家裡一樣。 她們的步履是那樣地輕盈、敏捷,酷似水中的游魚,在這股由男士彙集而成的激流中時隱時現。 杜洛瓦心神蕩漾,任憑自己隨着人流往前走着。 周圍的空氣已被煙草味、汗酸味和女人們身上的香水味弄得污濁不堪,但杜洛瓦吸入體內,竟是那樣地如痴如醉。 然而弗雷斯蒂埃已經不行了,只見他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且又咳了起來,只得說道: 「咱們快到外面去吧!」 他們向左一拐,到了一個搭有涼篷的院落中,兩個設計粗糙的大水池,使得院內的空氣顯得格外清爽宜人。 花盆裡栽着紫杉和側柏,近旁的小桌邊已坐了一些男女。 「再來一杯啤酒?」弗雷斯蒂埃問道。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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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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