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說,「這樣太糟糕了,我可憐的老太婆,你得自己保養點兒。 」 而後他轉過頭對著他的兒子說: 「你真得好好注意,她在難受,你的母親。 你給她檢查過吧,至少?」 皮埃爾回答說: 「沒有,我沒有發覺到她有什麼毛病。 」 這時羅朗生氣了: 「可這是明擺着的。 他媽的!你當醫生有什麼用,連你母親不舒服都看不出來?你瞧瞧她,過來瞧瞧她。 這樣不行,人都快死了,可作為醫生卻沒有想到!」 羅朗太太又開始喘了,臉色慘白得使羅朗驚叫起來: 「她的情況快要不好了!」 「不……不……這沒有什麼……就會過去……沒有什麼。 」 皮埃爾走過去,定睛看看她,說: 「我們看看,你怎麼不好?」 她用低低的急促的聲音反覆說: 「沒有什麼……沒有……我要你放心……沒有什麼。 」 羅朗走開了,去找醋;他回來時將瓶子交給他的兒子說: 「拿着……得讓她緩解一點,你。 你聽過她的心臟沒有,至少該聽聽吧?」 當皮埃爾彎下身去給她把脈時,她使勁一下將手抽開,猛得碰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瞧,」他用冷冰冰的聲音說,「既然您病了就得讓我瞧瞧。 」 於是她坐起來,給他伸出胳膊。 她的皮膚發燙,脈搏紊亂不穩。 他低聲說; 「真的,這夠嚴重的。 得吃點兒鎮靜劑。 我去給你開處方。 」 當他彎身對著紙寫時,一陣輕輕的抽噎、哽咽,一陣短促的抑制住的喘氣聲音使他突然轉回頭來。 她用雙手矇住了臉在嗚咽。 慌了的羅朗問道: 「魯易絲,魯易絲,你怎麼啦?你到底怎麼啦?」 她沒有回答,像是被叫人害怕的深刻痛苦攪得心都碎了。 她的丈夫想抓住她的手,將它們從她臉上扳開。 她頂着不幹,總說: 「不、不、不!」 他轉過身對著兒子說: 「她到底怎麼啦?我從來還沒有見過她這樣。 」 「這沒有什麼,」皮埃爾說,「有點兒神經激動。 」 看到她這樣痛苦,皮埃爾感到自己好像寬舒了些,這陣痛苦減輕了他的怨恨,縮小了他對母親恥辱的譴責。 像一個對工作感到滿意了的審判官那樣,他細細打量着她。 可是她猛然站起來,朝門口衝過去,情況這樣突然,使人預料不到也阻攔不住;於是她跑過去將自己關在臥房裡。 羅朗和醫生面對面,獃了。 「你對她發現了什麼沒有?」這位問道。 另一個回答說: 「是的,這是由於一點兒神經不寧,在媽媽這種年紀的人常常發生。 有可能她還會有好多次像這種情況的發作。 」 她確實又發作過好幾次,几乎每天都有過,而且像只是皮埃爾用一句話激發的。 好像他掌握了她這種奇怪的不知名的病的秘密。 他從她的臉上窺測到了安寧的間歇時刻,而且用一種暴戾的狡計,只用一個字,就提醒了她暫時寧靜下去的痛苦。 他呢,也和她一樣痛苦!他因為自己不再愛她而痛苦不堪,因為不再尊敬她,使她受罪而痛苦不堪。 當他狠狠地加劇了那個流血傷口,他在這個女人、這位母親心上打開的傷口的疼痛時,當他體會到了她多麼可憐和絶望時,他就獨自在城裡到處亂走,懊悔得心裡像在受刑,因憐憫而心碎,痛心自己逼得她在兒子的輕蔑下,百般煎熬,他甚至為此起意過,想讓自己跳下海去,讓自己淹死,以結束這場苦難。 唉!現在他多麼希望能夠寬恕!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他無法忘卻。 要不,那怕只是不再叫她受罪也好,可是他也辦不到。 他自己也在受罪,他在吃飯的時候抱著滿腔同情的決心往家裡走,可是一看到她往日那樣正直爽朗的眼光現在卻變得躲躲閃閃、膽怯迷惘,就情不自禁,無法忍住湧到了唇邊的惡毒話。 這件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秘密醜事造成了他對她敵視。 這是到現在也仍在他血液裡流着的一種毒汁,使他像頭瘋狗似的總想咬人。 再也沒有人會來阻礙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她心碎,因為那個弟弟現在几乎整天獃在他自己的新居里了,他只在每天晚上回來吃飯睡覺。 第2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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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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