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年了?我們想想,魯易絲,你該沒有忘記。 瞧,這是在……在……在五五年還是五六年?想想吧,你該記得比我清楚吧?」 她也想了一陣,後來用有把握的平靜的聲音說: 「是五八年,胖子。 皮埃爾那時三歲。 我很肯定沒有弄錯,因為這是孩子得猩紅熱的那年。 馬雷夏爾,我們那時還不熟,他對我們可是大救星。 」 羅朗也嚷道: 「這是真的,這是真的,他那時真叫人欽佩,真!當你媽媽累得再也沒辦法了而我還忙着店裡時,他到藥店裡去給你配藥。 真的,這真是個好心人。 而且當你病好了時,你想不出他有多高興,他怎樣親你的,也是打這時候起,我們成了好朋友。 」 於是一個想法一下子狠狠地衝進了皮埃爾的心裡,就像一粒子彈一樣擊穿了它,撕碎了它。 他想:「既然首先認識我,他這樣一心為我,既然他愛我,還這樣親我,既然我是他和我雙親親密交情的原因,為什麼他將全部財產留給了我弟弟而一點也不給我?」 他不再提問了,而變得抑鬱、專心、甚至出神,在心裡保存着一種新的,還未成熟的不安,新的痛苦的萌芽。 清早他就出門去,在街上溜躂。 道路還覆蓋在令人厭惡、使夜晚沉重而昏暗的霧下面。 這簡直是一種惡臭的煙霧壓到了地面上。 人們可以看出來,到了彷彿隨時要滅的煤氣燈上時,它就消失了。 路面變得滑溜溜的,像在晚上結了層薄冰。 各種臭氣:地坑的、陰溝的、破舊廚房裡的奇臭,像從房子的五臟六腑裡跑了出來,專為的混進這陣遊蕩的霧的可怕氣味裡。 皮埃爾駝着背,手插在口袋裏,冷得一點也不想獃在外面,就走到了馬露斯科家裡。 這個老藥劑師總在他長宵不熄的值夜燈下睡覺,像忠心的狗似地愛着皮埃爾的他認出了來的是誰,擺脫了迷糊遲鈍,找來了兩個杯子,倒上醋慄酒。 醫生問道: 「嗨,你的酒推銷得怎樣了?」 這個波蘭藝人解釋說,鎮上的四家主要小飯店是怎樣同意給推銷的,《海呷燈塔報》和《勒埃夫燈塔報》如何同意了登廣告,交換條件是有幾種醫藥要交由編輯們處置。 沉默了一大陣之後,馬露斯科問讓是不是已經肯定取得了他的財產,而後他在這同一主題上問了兩三個含含混混的問題。 出自他對皮埃爾的隱隱忠心,使他對贈予偏向十分反感。 這時皮埃爾相信聽懂了他的想法,從他滴滴溜溜轉的眼神裡,猶猶豫豫的語調裡,猜到了,聽懂了,看出來了他已到唇邊而不說的,這個太謹慎、膽小、狡黠的人一點都沒有說出來的話。 現在他不再懷疑了,這個老人在想:「您不該讓讓接受這筆財產,它會使人說你母親壞話。 」也許他也相信馬雷夏爾是讓的父親。 顯然他認為是這樣的!這事看來顯得這樣逼真、可能、明顯,他怎能不信呢?即使他自己,他,皮埃爾,這個兒子,三天以來他不是為的欺騙理智,在用他的全力、用他心頭的全部機智在鬥爭嗎?在和這種可怕的懷疑鬥爭嗎? 一下子,想單獨思考和自己討論的願望又來了,這樣可以放心大膽、無所顧慮、不致依據不足去面對一件可能又可伯的事。 這想法來得如此斷然,他甚至沒有喝他杯子裡的醋慄酒,只握了握驚得發愣的藥劑師的手就鑽進馬路上的霧裡去了。 他心裡想:「為什麼這個馬雷夏爾會把他的全部財產給讓?」 現在不再是妒忌使他追究這個問題,這不再是那個有點兒低級而自然的、他知道應當藏在心裡並且鬥爭了三天的要求,而是對一件可怕的事情的惶恐,害怕他自己會相信讓,他的兄弟,是這個人的兒子。 不,他不相信,他甚至不能給自己提出這個有罪過的問題!對所有這種難以置信的輕易懷疑,他應當永遠廢棄掉。 他應當光明、堅定,在他心裡應當完全安心,因為在世界上他只愛他的母親。 夜晚,完全孤獨地漫步時,他將從他的回憶、理性中進行詳細研討,從中得出明顯的真相。 從此之後,這事就將結束,他不會再想這件事,永遠也不。 然後他再回去睡覺。 第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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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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