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走到相距三四步左右的地方,他停住了,不知道自己應當怎樣做。 女傭人早已在他一進來之後就關好了門。 他和她是單獨相對的了。 他很想跪下來並且向她請罪。 但是她慢慢地舉起了那只擱在裙袍上面的手,並且略略向他伸起,一面用一道莊重的聲音說:「日安。 」 他不敢吻她的手指頭兒,只在鞠躬的時候用嘴唇微微地觸了一下。 她接著說:「請坐。 」 於是他在她腳邊的一把矮椅子上坐下了。 也覺得自己應當說話了,但是卻找不着一個字,找不着一點意思,並且甚至于不敢望她。 到末了才支吾地說: 「您的先生忘了告訴我說您先頭等着我,否則我可以來得早些。 」 她回答: 「噢!這不關重要!既然我們本來彼此應當會面……早就早一點……晏就晏一點!……」 因為她並不往下再說,他慌忙地就問: 「我希望您身體好,這時候呢?」 「謝謝。 總算是很好,在經過許多那樣的激動之後。 」 她是很灰白的和很瘦的,但是比分娩以前更美。 尤其是她的眼睛顯出了一種沒有被他認識過的不可測度的氣概。 那像是抑鬱的,蔚藍色彩不及從前那麼清淺,不及從前那麼透明,顯得比從前濃厚。 她的手都是很白的,白得可以使人說是死人的肢體。 她接著說: 「那都是很難於熬過的時刻。 不過,一個人這樣經過痛苦之後,就感得自己在以後活着的日子裡永遠是強健的了。 」 他很動感慨了,低聲慢氣地說道: 「對的,那都是很可怕的折磨。 」 她如同用一道回聲似地重述着: 「很可怕的折磨。 」 自從幾秒鐘以來,搖籃裡有了好些輕輕的動作,那些由一個睡着了的嬰孩醒過來造成的細微聲響。 布來第尼的眼光盯着搖籃,心裡受着一種痛苦而且不斷增加的不快之感的束縛,他非常指望看見那個在搖籃裡活着的人,這種指望使他領略了苦刑的滋味。 這時候,他發見那張小床的幃子從上到下都彆著好些金別針,那都是基督英通常用着去別內衣的。 從前,他時常拿着這些在頭子上鑲着一彎新月的細巧金別針,從他的膩友的肩膀上抽下別上地弄着耍;現在他懂得她的意思了,於是一種尖鋭的感慨征服了他:眼見得那道點綴着許多金針的籬笆樣的圍牆把他和這個嬰孩永遠隔離,他不禁渾身痙攣了。 一道輕輕的叫喚,一道脆弱的怨聲在那圈雪白的圍牆當中傳出來。 基督英立刻搖着那只船型的搖籃,並且用一道略現急促的聲音向他說: 「我要求您原諒,我只有這點很短的時間陪您;我真不得不來照顧我的女兒。 」 他站起了,重新吻過她伸給他的那隻手,後來,他正快出去的時候,她向他說: 「我預祝您的幸福!」 一八八六年在安棣白的默兌爾司別墅寫成 第1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溫泉》
第1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