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台爾馬如同上一天一樣抱了嬰孩走過來,一面用溫存態度吻着,後來把她擱在枕頭上。 基督英感到這個包在襁褓裡的陌生身體的體溫透過襁褓傳到臉上來,也如同上一天一樣忽然得着一種慈愛的穩定力了。 嬰孩陡然哭起來了;她用一種細而尖的聲音哭着。 「她要吃奶,」昂台爾馬說。 他按鈴了,於是奶娘進來了,那是一個身體龐大而且皮膚緋紅的婦人,那張嘴寬大得像是一個傳說裡的吃孩子的女妖精,她滿口大顆兒的發光的牙齒几乎使得基督英害怕。 後來她從開着的衣襟裡面托出了一個被乳汁裝得軟而沉重的乳房,那真像垂在奶牛肚子下面的乳房一樣。 後來基督英看著她的女兒吮住這個肉葫蘆的時候,很想使勁抓着她,很想重新抱她回來,她有點妒忌了,也膩胃了。 何諾拉夫人現在用好些話指導奶娘,她抱著嬰孩走開了。 昂台爾馬也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了兩位夫人。 基督英不知道怎樣去提到那件使她傷心的事情,由於害怕自己過于傷心,失卻頭腦,流眼淚和說話不留心弄得透出真話而發抖了。 但是何諾拉夫人開始獨自暢談了,無須乎有人問起一點什麼。 等到把當地流行的謡言說完了之後,她談到阿立沃那一家人了: 「那都是正派人,」她說,「很正派的人。 倘若您從前認識他們的母親,就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很誠實的,很勇敢的婦人!比起一個尋常的婦人,她有十倍的價值,夫人。 並且那兩個女兒都像她。 」 隨後,她正快談到另一件事情了,基督英就說: 「那兩姊妹中間,您歡喜哪一個,是魯苡斯或者還是沙爾綠蒂?」 「噢!我嗎,夫人,我比較歡喜魯苡斯,令兄的那個,她是比較智慧的,比較穩定的。 是一個賢妻!但是我丈夫推崇另一個。 男人們,您知道,他們有他們的口味,和我們的不一樣。 」 她不說了。 基督英的勇氣不大濟事了,她慢慢地說: 「我的哥哥從前可是常常到您府上和他的未婚妻相會?」 「噢!對呀,夫人,我真相信那是每天如此的。 一切都是在我家裡說好的,一切!我呢,我從前讓他們談天,那兩個孩子,那件事我是明白的!不過從前教我真正快活的,卻是我看見了波爾先生戀着那個妹妹的時候。 」 於是基督英用一道几乎聽不清楚的聲音問: 「他可是很愛她?」 「哈!夫人,您問他可是愛她!在最近那些日子裡,他為了她簡直是失掉了頭腦。 並且,當時那個意大利人,那個拐走了克羅詩教授女兒的,正繞着沙爾綠蒂四周轉一下子,那也不過是看看罷,試探試探罷,但是我相信波爾先生快要和他打架了!……哈!倘若您當時看見了波爾先生那兩隻眼睛!並且他把她看做一個聖母看待,她?……看見一個人那樣愛的時候真教我開心!」 於是基督英向她問起一切在她面前經過的事情,問起他們說過的話,問起他們做過的事,問起他們到無愁谷的散步——從前波爾在那地方對她談過多少次情話。 她有好些使得這個胖夫人吃驚的料想不到的問題,問起好些沒有被誰想像過的事,因為基督英心裡正不住地作着比較:她想起去年的成千成萬的細微末節,波爾的一切婉曲的慇勤,他種種迎合她意思的事,他種種為了使她快樂的天才性的發明,凡是證明男人心上的不可制止的獻媚慾望的溫柔顧慮的如何發展情形,都被她問到了;後來她想知道波爾對於沙爾綠蒂是不是做過這一切,他是不是用了同樣的火熱態度,用了同樣的纏綿方法,用了同樣的不可抵抗的激烈情感來另外着手包圍過一個人。 並且,每逢她認出了一件小小的事實,一點小小的線索,一點極細微的甜美滋味,一種使人心跳並且波爾從前在愛的時候常常不惜使用的驚人奇襲,於是基督英躺在床上總發出一聲表示痛苦的短短的「唉!」 何諾拉夫人因為這種古怪的叫喚而詫異了,她用更有力的口吻來肯定: 「簡直是呀。 那正和我告訴您的一樣,完全和我告訴您的一樣。 我從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像他同樣鍾情的。 」 「他是不是讀過詩給她聽?」 「我很相信他讀過,並且還是些漂亮的詩。 」 後來到了她們都不說話的時候,旁人只聽見奶娘在隔壁屋子裡給嬰孩催眠的單調而柔和的歌聲了。 過道里有些腳步聲音走到近邊了。 馬斯盧綏爾和拉多恩兩位醫生同着來探視他們的病人了。 他們認為她不大安寧,不及上一天好。 他們走了之後,昂台爾馬推開了門就站在門口說; 「白拉克醫生想看你。 你可願意?」 第10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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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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