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可思議的,這些溫泉城市。 目下還能在地球保存的神仙世界就是這些地方了!其間一年在兩個月經過之中發生的事故,比全世界其餘各處在十個月內發生的還多。 我們真可以說這些溫泉不是礦物化的而是魔術化的。 並且無論哪一個溫泉站都一樣,不論是在艾克司,在盧雅,在維希或者在呂詩洪,並且在各處海水浴場也是一樣的,不論是在第艾卜,在埃忒爾大,在特魯韋勒,在畢亞里茲,在迦因或者在尼司。 在這類地方,我們撞得到一切民族的和一切社會階級的標本,換句話說,一切令人讚嘆的生活來源不明而氣概非常闊綽的外僑們的標本,那完全是一種在別處遇不着的各項人種和人物的雜拌兒以及好些不可思議的冒險行動。 婦女們在這類地方用美妙的便當方法和敏捷態度捉弄人。 在巴黎,人對於誘惑是抵抗的;在溫泉城市,人是因此墮落的;就是這樣!好些人在這類地方都找着了財源,譬如昂台爾馬;另外也有人找着了死亡,譬如沃白裡;另外有些人找着了比這更壞的……竟在這類地方結婚,譬如我自己……以及波爾。 可是愚笨的和古怪的,這件事?波爾的婚姻你是知道的,可對?」 她喃喃地說: 「知道,韋林剛纔告訴了我。 」 共忒朗接著說: 「他做得有理由,很有理由。 那是一個鄉下人的閨女……那麼,有什麼可說……她比一個冒險家的女孩子或者比一個不冠形容詞誰也明白其中意義的女孩子①都有價值。 我是深知波爾的。 他將來本可以由娶到一個女光棍而得着結局,只要她能夠忍耐他一個半月。 不過,為了忍耐他,那必須是一個老江湖女人或者一個天真的閨女才行。 現在,他已經落在一個天真的閨女身上了。 活該他走運喲。 」 ①「不冠形容詞誰也明白其中意義的女孩子」就是女冒險家的別名。 基督英靜聽著,每一個傳到她耳朵裡的字都一直鑽到了她的心裡,並且使她心痛,一種驚心動魄的痛。 她閉着眼一面說: 「我很低了。 我要休息一下。 」 他們吻過了她就都走了。 她睡不着了,心裡的事情非常清醒了,那是活躍的而且使她痛苦。 想到他既已不愛她,絶不愛她,她認為這種意思實在是不可饒恕的,以至于倘若她這時候沒有看見那個女人,那個坐在圍椅上打瞌睡的伴月子女人,她可以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窗子,再向樓下大門邊的石級上跳下去。 一點很細的月光從窗幃的微隙裡透進來了,在地板上顯出了一個亮晶晶的小圓點兒。 她望見了它,於是她一切回憶同時來襲擊她了:笪似納的海子,樹林子,第一次那聲勉強聽得見而非常使人騷動的「我愛您」,以及聖誕碉樓村,以及他和她晚間在晦暗小徑上的種種溫存,以及布拉絜岩石村的大路。 她忽然望見那條被一片滿是星光的夜色映成灰白白的大路了,他,波爾,輓着一個女人的腰,一提步就和她接吻。 而她認得她。 那是沙爾綠蒂!他緊緊地箍着她,用他素來知道如何微笑的樣子微笑着,在她耳邊用喃喃的聲音說著他素來知道說的那些非常甜蜜的話,隨後他在她膝邊跪下來,吻着她跟前的地面,如同他從前在基督英跟前吻過的一般!那真是難堪的,真是難堪的,使得她把腦袋偏過來並且藏在枕頭的窏兒裡,她開始痛哭了。 她几乎長號了,她的失望像鐵鎚一樣錘着她的心靈。 她心髒的每次搏動都在她喉管裡跳躍,在她鬢腳邊呼嘯,對她重複不斷地嚷:波爾——波爾——波爾。 她用雙手掩住耳朵免得再聽見這種聲音,並且把腦袋鑽到被蓋裡;但是波爾這個人名隨着她那個無從鎮定的心髒的每次搏動在她的胸腔裡響着。 那個伴月子的女人醒了,向她問: 「您可是不舒服,夫人?」 基督英翻過身來,滿臉的眼淚,低聲說: 「不是,我剛纔睡着了,我做了夢……我當時害怕。 」 隨後她為了使她望不見月光,教人點燃了兩支蠟燭。 但是在將近天明的時候,她睡着了。 到了昂台爾馬引着何諾拉夫人進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了好幾小時。 那個胖夫人很快地丟開了客套,坐在床邊了,握著產婦的手了,如同一個醫生似地詢問她,隨後,種種回答都使她滿意,她高聲向基督英說:「放心,放心,一切都好。 」這樣,她除下了自己的帽子、手套和披肩,然後回過頭來向伴月子的婦人說: 「孩子,您現在可以出去了。 有人按鈴的時候您再來。 」 基督英已經有些不願意了,她向丈夫說: 「把我的女兒抱給我一下。 」 第1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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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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