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几乎是每天見面的,因為那兩個女孩子對於基督英都感到了一種異常的友誼,其中無疑滲進了很多的感到奉承的虛榮心。 共忒朗突然不離他妹妹的左右了;並且開始為白天組織種種團體活動,為晚上組織種種遊戲,因此使得基督英和波爾都詫異起來。 隨後這兩人發現了他專心注意于沙爾綠蒂;他帶著高興的態度逗着她要,不露痕跡地稱讚她,向她表示那些在兩人之間扣住種種溫存聯繫的千百般的小慇勤。 那女孩子已經看慣了這個巴黎交際社會的頑童的種種自由而且親昵的舉止,最初是一點什麼也沒有注意的,後來聽憑自己的自信的和正直的本性的支使,她就開始和他笑又和他遊戲了,彷彿她可以同着一個弟兄做的一樣。 誰知某天在大旅社的一個晚會裡,共忒朗利用自己在一局「鴿子飛翔」的遊戲裡應受的科罰之後,接連好幾次試着去擁抱①她,後來她和姐姐回了家,魯苡斯彷彿憂慮而且焦躁了好些時,才用一種突然的音調向她說: ①在法、比等國,家庭遊戲每每對於輸家有所科罰,而科罰中間有一種是向勝家敬禮,此處的「擁抱」正是敬禮的一種。 「你很可以在自己的態度上留心一點。 共忒朗先生對著你真不規矩。 」 「不規矩?他說過什麼?」 「你很知道,不用裝傻。 像那種樣子,教你上當是大概不要多久的。 倘若你不知道留心自己的品行,就應當歸我留心。 」 沙爾綠蒂慚愧了,害羞了,支吾地說: 「但是我不知道……我向你保證……我當初什麼也沒有看見。 」 她姐姐用嚴厲的態度接著說: 「聽我說,不應當這樣再繼續下去!倘若他想娶你,那是應當由爸爸去考慮去回答的,不過倘若他只想尋開心,他就非立刻住手不可。 」 這樣一來,沙爾綠蒂陡然生氣了,既不知道為的什麼,也不知道由於什麼。 她現在憤憤于姐姐用干涉手段來指揮她和壓制她,於是,帶著發抖的聲音和含淚的眼睛,她向姐姐發言,說她永不應當管這種和她不相干的事。 她吃着嘴,怒氣衝天,從一種廣泛的和確定的本能,預料到那種在魯苡斯的辛酸的心裡引起的妒忌。 她姊妹倆沒有擁抱就分手了,後來沙爾綠蒂想到好些從沒有被她預料過也沒有被她猜想過的事情,她在床上痛哭了。 她的眼淚漸漸停止了,於是她思索起來。 共忒朗變更了態度,那是真的。 她早已感到了這一層,不過卻一直莫名其妙。 現在她明白了。 他時時刻刻向她說些可愛的和微妙的事。 某一次他曾經吻過她的手。 他要的是什麼?她是合他的意思的,不過到哪一地步為止?難道由於偶然的機會,他將來能夠娶她?於是她彷彿立刻聽見了在空中某處,在她種種冥想開始盤迴的空虛夜色裡,有一道正在高呼「洛佛內爾伯爵夫人……」的聲音。 情緒強烈得使她在床上坐起來了;她下床了,她那雙便鞋本扔在那把被她亂堆衣裳的椅子下面,她就赤着腳去尋覓那道聲音,後來為了展開自己種種希望,她不知不覺地走着去推開窗子了。 她聽見有人在樓下的廳子裡說話,後來巨人的聲音提高了:「你不用管罷,你不用管罷。 真也是要看情形的時候了。 父親將來定要料理這件事。 直到現在並沒有危險。 這是要歸父親將來去辦的。 」 她望見了對面房子的牆上,有一方由她樓下的窗子裡映出來的雪白的燈光。 她想:「誰在那兒?他們談的是什麼?」一個人影子在那堵有光的牆上晃過去了。 那是她姐姐的!那麼她還沒有睡。 為什麼。 後來燈又熄了,於是沙爾綠蒂重新冥想那些在她心裡動盪的新事情了。 她睡不着了,現在。 他是不是愛她?哈,不見得,還談不上。 不過他可以愛她,既然她能夠合他的意思!那麼倘若有一天他很愛她,興奮過度地如同上流社會裡的戀愛一樣,那麼他是無疑地會娶她的。 生在一個葡萄田的地主家庭,雖然在克來蒙市教會女學好好地受過教育,她卻是懷着一種鄉下姑娘的謙卑和淡泊心理的。 她自以為也許可以得到一個會計師,一個律師或者一個醫生做丈夫;但是她從沒有感到需要,要使自己變成上流社會的一個真正的貴夫人,在自己姓名前面冠上一個貴族的頭銜。 一本愛情小說剛好在冥想之中溫完,一種富麗的慾望如同什麼怪物飛騰似地立刻從她的心靈裡飛出來了,她竟在這種突然而來的富而慾望的微微觸動之下沉迷了好幾分鐘。 她覺得這件從未料到的,無法辦到的事情一下被姐姐幾句話突然說穿了以後,現在活像是一艘被風吹送過來的帆船似地,走近她跟前來了。 第7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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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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