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指間,歲月如流,不覺雪晴。 過了十數日,卻說本縣知縣自到任已來,卻得二年半多了;賺得好些金銀,欲待要使人送上東京去與親眷處收貯使用,謀個升轉;卻怕路上被人劫了去,須得一個有本事的心腹人去,便好;猛可想起武松來,「須是此人可去。 ……有這等英雄了得!」當日便喚武松到衙內商議道:「我有一個親戚在東京城裡住;欲要送一擔禮物去,就捎封書問安則個。 只恐途中不好行,須是得你這等英雄好漢方去得。 你可休辭辛苦,與我去走一遭。 回來我自重重賞你。 」武松應道:「小人得蒙恩相抬舉,安敢推故。 既蒙差遣,只得便去。 小人也自來不曾到東京,就那裡觀看光景一遭。 相公,明日打點端正了便行。 」知縣大喜,賞了三杯,不在話下。 且說武松領下知縣言語,出縣門來。 到得下處,取了些銀兩,叫了個土兵,卻上街來買了一瓶酒並魚肉果品之類,一逕投紫石街來,直到武大家裡。 武大恰好賣炊餅了回來,見武松在門前坐地,叫土兵去廚下安排。 那婦人餘情不斷,見武松把將酒食來,心中自想道:「莫不這廝思量我了,卻又回來?……那廝一定強不過我!且慢慢地相問他。 」 那婦人便上樓去重勻粉面,再整雲鬟,換些艷色衣服穿了,來到門前,迎接武松。 那婦人拜道:「叔叔,不知怎地錯見了?好幾日並不上門,教奴心裡沒理會處。 每日叫你哥哥來縣裡尋叔叔陪話,歸來只說道:‘沒處尋。 ’今日且喜得叔叔家來。 沒事壞錢做甚麼?」武松答道:「武二有句話,特來要和哥哥嫂嫂說知則個。 」那婦人道:「既是如此,樓上去坐地。 」 三個人來到樓上客位裡,武松讓哥嫂上首坐了。 武松掇個杌子,橫投坐了。 土兵搬將酒肉上樓來擺在桌子上。 武松勸哥哥嫂嫂吃酒。 那婦人只顧把眼來睃武松。 武松只顧吃酒。 酒至五巡,武松討個勸杯,叫土兵篩了一杯酒,拿在手裡,看著武大,道:「大哥在上,今日武二蒙知縣相公差往東京幹事,明日便要起程。 多是兩個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 有句話特來和你說知,你從來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來欺負。 假如你每日賣十扇籠炊餅,你從明日為始,只做五扇籠出去賣;每日遲出早歸,不要和人吃酒;歸到家裡,便下了帘子,早閉上門,省了多少是非口舌。 如若有人欺負你,不要和他爭執,待我回來自和他理論。 大哥依我時,滿飲此杯。 」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見得是,我都依你說。 」 吃過了一杯酒,武松再篩第二杯酒對那婦人說道:「嫂嫂是個精細的人,不必武松多說。 我哥哥為人質樸,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 常言道:‘表壯不如裡壯。 ’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煩惱做甚麼?豈不聞古人言:‘蘺勞犬不入’?」 那婦人被武松說了這一篇,一點紅從耳朵邊起,紫漲了麵皮;指着武大,便罵道:「你這個醃臢混沌!有甚麼言語在外人處說來,欺負老娘!我是一個不戴頭巾男子漢,叮叮噹當響的婆娘!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鱉老婆!自從嫁了武大,真個螻蟻也不敢入屋裡來!有甚麼籬笆不牢,犬兒鑽得入來?你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磚頭瓦兒,一個個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嫂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應,卻不要‘心頭不似口頭’。 既然如此,武二都記得嫂嫂說的話了,請飲過此杯。 」 那婦人推開酒盞,一直跑下樓來;走到半扶梯上,發話道:「你既是聰明伶俐,卻不道‘長嫂為母’?我當初嫁武大時,不曾聽說有甚麼阿叔!那裡走得來‘是親不是親,便要做喬家公’!自是老娘晦氣了,鳥撞着許多事!」哭下樓去了。 那婦人自妝許多奸偽張致。 那武大、武松弟兄自再吃了幾杯。 武松拜辭哥哥。 武大道:「兄弟,去了?早早回來,和你相見!」口裡說,不覺眼中墮淚。 武松見武大眼中垂淚,便說道:「哥哥便不做得買賣也罷,只在家裡坐地;盤纏兄弟自送將來。 」武大送武松下樓來。 臨出門,武松又道:「大哥,我的言語休要忘了。 」 武松帶了土兵自回縣前來收拾。 次日早起來,拴束了包裹,來見知縣。 那知縣已自先差下一輛車兒,把箱籠都裝載車子上;點兩個精壯土兵,縣衙裡撥兩個心腹伴當,都分付了。 那四個跟了武松就廳前拜辭了知縣,拽紮起,提了樸刀,監押車子,一行五人離了陽谷縣,取路望東京去了。 第10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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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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