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師徒們正說話間,卻倒也走過許多路程,離了幾個山岡,路旁早見一座大寺。 三藏道:「悟空,前面是座寺啊,你看那寺,倒也不小不大,卻也是琉璃碧瓦;半新半舊,卻也是八字紅牆。 隱隱見蒼松偃蓋,也不知是幾千百年間故物到于今;潺潺聽流水鳴弦,也不道是那朝代時分開山留得在。 山門上,大書着布金禪寺;懸扁上,留題着上古遺蹟。 」行者看得是布金禪寺,八戒也道是布金禪寺,三藏在馬上沉思道:「布金,布金,這莫不是舍衛國界了麼?」八戒道:「師父,奇啊!我跟師父幾年,再不曾見識得路,今日也識得路了。 」三藏說道:「不是,我常看經誦典,說是佛在舍衛城祇樹給孤園。 這園說是給孤獨長者問太子買了,請佛講經。 太子說:『我這園不賣。 他若要買我的時,除非黃金滿佈園地。 』給孤獨長者聽說,隨以黃金為磚,佈滿園地,才買得太子祇園,才請得世尊說法。 我想這布金寺莫非就是這個故事?」八戒笑道:「造化!若是就是這個故事,我們也去摸他塊把磚兒送人。 」大家又笑了一會,三藏才下得馬來。 進得山門,只見山門下挑擔的,背包的,推車的,整車坐下;也有睡的去睡,講的去講。 忽見他們師徒四眾,俊的又俊,醜的又醜,大家有些害怕,卻也就讓開些路兒。 三藏生怕惹事,口中不住只叫:「斯文!斯文!」這時節,卻也大家收斂。 轉過金剛殿後,早有一位禪僧走出,卻也威儀不俗。 真是:面如滿月光,身似菩提樹。 擁錫袖飄風,芒鞋石頭路。 三藏見了問訊。 那僧即忙還禮道:「師從何來?」三藏道:「弟子陳玄奘,奉東土大唐皇帝之旨,差往西天拜佛求經。 路過寶方,造次奉謁,便求借一宿,明日就行。 」那僧道:「荒山十方常住,都可隨喜,況長老東土神僧,但得供養,幸甚。 」三藏謝了,隨即喚他三人同行,過了迴廊香積,徑入方丈。 相見禮畢,分賓主坐定,行者三人,亦垂手坐了。 話說這時寺中聽說到了東土大唐取經僧人,寺中若大若小,不問長住、掛榻、長老、行童,一一都來參見。 茶罷,擺上齋供。 這時長老還正開齋念偈,八戒早是要緊,饅頭、素食、粉湯一攪直下。 這時方丈卻也人多,有知識的贊說三藏威儀,好耍子的都看八戒吃飯。 卻說沙僧眼溜,看見頭底,暗把八戒捏了一把,說道:「斯文!」八戒着忙,急的叫將起來,說道:「斯文斯文!肚裡空空!」沙僧笑道:「二哥,你不曉的,天下多少斯文,若論起肚子裡來,正替你我一般哩。 」八戒方纔肯住。 三藏念了結齋,左右徹了席面,三藏稱謝。 寺僧問起東土來因,三藏說到古蹟,才問布金寺名之由。 那僧答曰:「這寺原是舍衛國給孤獨園寺,又名祇園。 因是給孤獨長者請佛講經,金磚布地,又易今名。 我這寺一望之前,乃是舍衛國,那時給孤獨長者正在舍衛國居住。 我荒山原是長者之祇園,因此遂名給孤布金寺,寺後邊還有祇園基址。 近年間,若遇時雨滂沱,還淋出金銀珠兒,有造化的,每每拾着。 」三藏道: 「話不虛傳果是真!」又問道:「才進寶山,見門下兩廊有許多騾馬車擔的行商,為何在此歇宿?」眾僧道:“我這山喚做百腳山。 先年且是太平,近因天氣循環,不知怎的,生幾個蜈蚣精,常在路下傷人。 雖不至于傷命,其實人不敢走。 山下有一座關,喚做鷄鳴關,但到鷄鳴之時,才敢過去。 那些客人因到晚了,惟恐不便,權借荒山一宿,等鷄鳴後便行。 ”三藏道:「我們也等鷄鳴後去罷。 」師徒們正說處,又見拿上齋來,卻與唐僧等吃畢。 此時上弦月皎,三藏與行者步月閒行,又見個道人來報道:「我們老師爺要見見中華人物。 」三藏急轉身,見一個老和尚,手持竹杖,向前作禮道:「此位就是中華來的師父?」三藏答禮道:「不敢。 」老僧稱讚不已。 因問:「老師高壽?」三藏道:「虛度四十五年矣,敢問老院主尊壽?」老僧笑道:「比老師痴長一花甲也。 」 行者道:「今年是一百零五歲了,你看我有多少年紀?」老僧道: 「師家貌古神清,況月夜眼花,急看不出來。 」敘了一會,又向後廊看看。 三藏道:「才說給孤園基址,果在何處?」老僧道:「後門外就是。 」快教開門,但見是一塊空地,還有些碎石迭的牆腳。 三藏合掌嘆曰:「憶昔檀那須達多,曾將金寶濟貧痾。 祇園千古留名在,長者何方伴覺羅?」 他都玩着月,緩緩而行,行近後門外,至台上又坐了一坐。 第4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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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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