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穫葡萄和水果使我們愉快地度過了那一年的其餘時間。 加之又處在善良的人們中間,這使我們對田園生活逐漸產生了濃厚的感情。 我們懷着極端的惋惜心情看著冬天的來臨,回城的時候就好象要被流放似的,而我尤其難過,因為我不認為自己能活到下一個春天,我覺得向沙爾麥特告別就是永別。 在離開的時候,我吻了吻那裡的土地和樹木,儘管已經走得很遠,我還不時地回過頭來。 回城以後,由於我和我的女學生們離開已經很久了,又由於我已失去了城市裡的娛樂和社交的興趣,我就不再出門了,除了媽媽和薩洛蒙先生外,什麼人也沒有見過。 薩洛蒙最近成了我和媽媽的醫生,他是個正直而有才氣的人,有名的笛卡兒派,他對宇宙法則有相當明智的見解;對我說來,聽他那些非常有趣且富有教益的議論比服用他所指定的那些藥劑更為有益。 一切愚蠢和庸俗的談話是我所一向不能忍受的;但聽取有益的與有豐富內容的談話,則始終是我最大的愉快,我對這樣的談話從不拒絶。 同薩洛蒙先生的談話使我感到極大興趣,因為我覺得我們的交談已經涉及到我那擺脫了束縛的心靈行將獲得的高深知識。 我由於對他的好感進而發展到喜歡他所談的課題,於是,我開始尋找一些能夠幫助我更好地理解他的理論的書籍。 那些能把科學與宗教信仰融合在一起的論著,特別是由奧拉托利會和波爾-洛雅勒修道院出版的著作,對我更為相宜。 我開始閲讀這些書,更確切地說,我是在貪婪地讀它們。 我碰巧弄到了一本拉密神父寫的《科學雜談》,這是介紹科學論著的一種入門讀物。 我反覆讀了它上百遍,並且決定拿這本書作為我的學習手冊。 最後,雖然我的身體狀況欠佳,或者說正因為如此,我覺得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把我逐漸引向研究學問的道路上,而且,我雖然每天都認為已經到了生命的末日,但卻更加奮勉地學習起來,就好象要永久活下去似的。 別人都說這樣用功學習對我有害,我卻認為這對我有益,不僅有益於我的心靈,而且有益於我的身體,因為這樣專心讀書的本身對我就是一件樂事,我不再考慮我的那些疾病,痛苦也就因此而減輕了很多。 誠然,這對於我的疾病,實際上不能有所減輕,但是由於我本來沒有劇烈的痛苦,我對身體的衰弱,對失眠,對用思考代替活動,也就習以為常了,最後,我把機能的一步步慢慢衰退看作是一種不可避免的、到死方休的過程了。 這種想法不僅使我擺脫了對生活瑣事的掛慮,也使我避開了一直到那時被迫服用的討厭藥品。 薩洛蒙承認他的藥對我沒有什麼用,也就不勉強我繼續嘗那些苦味了,他只是開一些可服可不服的藥方來安慰可憐的媽媽,以便減輕她的憂鬱,這一方面不使病人對病情感到失望,另一方面也可以維持醫生的信譽。 我放棄了嚴格的節食療法,又恢復了喝酒的習慣,在我體力允許的範圍內重新過起健康人的生活。 我樣樣都有節制,但沒有任何禁忌。 我甚至又開始出門了,我去拜訪我的朋友們,特別是我非常喜歡交往的那位孔濟埃先生。 最後,也許是由於我認為努力學習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是件美好的事,也許是由於在我內心深處蘊藏着還能生存下去的希望,死亡的逼近不但沒有削弱我研究學問的興趣,反而似乎更使我興緻勃勃地研究起學問來,我不顧一切地積累知識,以便帶到另一個世界去,好象我相信我所獲得的知識是我當時唯一能夠有的東西。 我對布沙爾的書店發生了好感,一些文人學者經常到他那兒去;不久,由於春天——我曾以為不能再看到的春天——已經臨近了,我便在那個書店裡選購了幾本書,以便有幸能回沙爾麥特時,隨身帶去。 我得到了這種幸福,我就儘量享受這種幸福。 當我看到草木萌櫱發芽的時候,心中的喜悅真是難以形容。 重新看到春天,對我說來,等於天堂裡的復活。 積雪剛剛開始融化,我們就離開了那所監牢般的住宅,為了聽那夜鶯的初囀,我們去沙爾麥特是相當早的。 從那時起,我已不再相信我快要死了,實際上也很怪,我在鄉間時從未真的病倒過。 我在那裡感到過不舒服,但始終不曾纏綿病榻。 當我覺得身體比平時還壞的時候,我就說:「你們看見我要死的時候,就請把我抬到橡樹的樹蔭下,我保證會複原的。 」 第13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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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錄》
第13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