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老闆是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人,身材高大強壯,骨胳粗大,典型的法國南部人。 兩眼深陷而炯炯有神,鷹鈎鼻,牙齒雪白,就象一隻食肉獸。 雖然他已上了年紀,但他的頭髮,卻似乎不願變白,象他那鬍鬚一樣,茂密而捲曲,但已略微混入了幾根銀絲。 他的膚色天生是黯黑的,加之這個可憐虫又有一個習慣,喜歡從早到晚地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盼望着有一個騎馬或徒步來的旅客,使他得以又一次看見客人進門時的喜悅,所以在這黑色之外,又加了一層棕褐色。 而他的期待往往是失望的,但他仍舊日復一日地在那兒站着,曝曬在火一般的陽光之下,頭上纏了塊紅手帕,象個西班牙趕騾子的人。 這個人就是我們先前提到過的卡德魯斯。 他的妻子名叫碼德蘭·萊德兒,她卻正巧和他相反,臉色蒼白消瘦,面帶病容。 她出生在阿爾附近,那個地方素以出美女而聞名,她也雖具有當地婦女那傳統的美色。 但那種美麗,在阿琪摩地河與凱馬琪沼澤地帶附近非常流行的那種慢性寒熱症的摧殘之下,已逐漸減色了。 她几乎總是獃在二樓上她的房間裡,哆嗦着坐在椅子裡,或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而她的丈夫則整天在門口守望着,他非常願意幹這差事,這樣,他就可以躲開他老婆那沒完沒了的抱怨和詛咒。 因為她每一看見他,就必定喋喋不休地痛罵命運,詛咒她現在這種不該受的苦境。 對這些,她的丈夫總是用不變地富於哲理話平心靜氣地說:「別說了,卡爾貢特娘們!這些事都是上帝的安排。 」 卡爾貢特娘們這個綽號的由來,是因為她出生的村莊位於薩隆和蘭比克之間,那個村莊就叫這個名字。 而據卡德魯斯所住的法國那一帶地方的風俗,人們常常給每一個人一個獨特而鮮明的稱呼,她的丈夫之所以稱她卡爾貢特娘們,或許是因為瑪德蘭這三個字太溫柔,太優雅了,他那粗笨的舌頭說不慣。 他雖然裝出一副安於天命的樣子,但請讀者別誤以為這位不幸的客棧老闆不清楚正是那可惡的布揆耳運河給他帶來了這些痛苦,或以為他永遠不會為他妻子喋喋不休的抱怨所打動,不因眼看那條可恨的運河帶走了他的顧客和錢,以致他那脾氣乖戾的老婆整天嘮叨,抱怨不止,使自己陷入于雙重痛苦而惱怒不已。 象其他的南部人一樣,他也是一個老成持重,慾望不高的人,但卻愛好浮誇和虛榮,極喜歡出風頭。 在他境況順利的那些日子裡,每逢節日,國慶,或舉行典禮的時候,在湊熱閙的人群之中,總缺不了他和他的妻子。 他穿起法國南部人每逢這種大場面時所穿的那種漂亮的衣服,就象迦太蘭人和安達露西亞人所穿的那種衣服;而他的老婆則穿上那種在阿爾婦女中流行的漂亮時裝炫耀,那是一種摹仿希臘和阿拉伯式的服飾。 但漸漸地,錶鏈呀,項圈呀,花色領巾呀,繡花乳褡呀,絲絨背心呀,做工精美的襪子呀,條紋紮腳套呀,以及鞋子上的銀搭扣呀,都不見了,於是,葛司柏·卡德魯斯,既然不能再穿著以前的華麗服裝外出露面了,就和他的妻子不再到這些浮華虛榮的場合去了,但每聽到那些興高采烈的歡呼聲以及愉快的音樂聲傳到這個可憐的客棧的時候,傳到這個他現在還依戀着的只能算是一個庇身之所,根本談不上賺錢的小地方的時候,他的心裡也未嘗不感到嫉妒和痛苦。 這一天,卡德魯斯如往常一樣站在門前,時而無精打采地望望一片光禿禿的草地,時而望望道路。 草地上有幾隻鷄正在那兒啄食一些穀物或昆蟲。 從南到北的道路上,空無一人。 他在心裡正盼望能有個客人來,忽然聽到了一聲他妻子的尖聲叫喊:讓他趕快到她那兒去。 他嘴裡嘟噥着,很不高興他妻子打斷了他的幻想,抬腳向她樓上的房間走去。 但上樓以前,他把前門大開,象是請旅客在經過的時候不要忘記它似的。 第10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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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恩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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