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是善於寫戰事,特別是幾次大規模的戰事寫得最出色。 它們的特點首先是對戰爭的看法有一定的思想原則。 因此寫戰爭並不單寫軍事行動,常常着眼政治問題,把軍事和政治結合起來。 例如長勺之戰(莊十年),魯弱齊強,曹劌一開口就問憑什麼去同齊國作戰。 直到聽見莊公察獄以情的話,才說「可以一戰」。 城濮之戰(僖二十七、二十八年),事先着重敘述晉侯種種教育人民的措施;邲之戰(宣十二年),也是先從晉人眼中看出楚國「德立刑行,政成事時,典從禮順」,不可與敵。 這些問題作者認為是戰勝敵人的關鍵,所以書中几乎每一次大戰,總是一開篇就暗示出雙方勝敗的結果,表現作者進步的見解和敏鋭的觀察力。 春秋時的大戰,常常有許多小國參加,構成交戰國兩大陣營。 其中關係複雜,變化莫測。 能否正確運用外交策略爭取與國幫助,是雙方勝負的又一關鍵。 城濮之戰,晉國就是利用破曹伐衛、激怒齊秦的辦法來孤立楚國,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此外《左傳》還注意到戰爭的性質,即抵抗的與侵略的,如「師直為壯,曲為老」之類。 通過這些敘述,可見作者對戰爭的勝負並不看作是單純的軍事問題。 其次是在敘述戰斗的過程中,情節曲折細緻,生動逼真。 例如鞌之戰(成二年)一段: 齊高固入晉師,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車,系桑本焉,以徇齊壘。 曰:「欲勇者,賈余餘勇!」……齊侯曰:「余姑翦滅此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 卻克傷于矢,血流及屨,未絶鼓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禦,左輪朱殷。 豈敢言病‧吾子忍之!」(鄭丘)緩曰:「自始合,苟有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甲執兵,固即使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並轡,右援枹而鼓。 馬逸不能止,師從之,齊師敗績。 這寫齊軍以驕狂輕敵致敗,晉軍以沉着頑強獲勝,是一段有聲有色的文章。 原來卻克使齊,為婦女所笑,發誓說:「所不報此,無能涉河!」他是抱著憤激報復的心情來作戰的。 所以血流到腳跟還不肯停止鼓聲,顯得那麼堅強。 但他身受重傷,實在支持不住了。 當此一髮千鈞之際,由於張侯、鄭丘緩的鼓勵,特別是張侯的勇敢頑強,並轡助鼓,終於衝入敵陣,打敗了齊軍。 一場驚心動魄、令人興奮緊張的戰鬥到此告一段落,以下便是齊軍敗退、晉軍追擊、逢醜父被俘幾個片段,中間穿插齊侯如何脫險逃走,韓厥故意放走齊侯等情節,都是細大不捐、曲折生動地描繪出來。 《左傳》中大小戰役不計其數,這樣動人的描寫還是很多的。 第三是行人辭令之美。 辭令之美就是語言之美。 不過辭令雖靠語言來表現,而更重要的是有充分的理由,出使專對才有說服力。 例如燭之武對秦伯說:「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 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 」(僖三十年)用事勢必然之理來聳動秦伯,秦兵就非撤退不可。 又如鄭子家以書告趙宣子說:「傳曰:『鹿死不擇音。 』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也。 鋌而走險,急何能擇‧」(文十七年)也是真情至理,委婉中含有巨大威力,使晉人不得不屈服。 他如屈完對齊侯(僖四年),知罃對楚子(成三年),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前人說,這是當時國史成文,作者不過編次而已,這種情況可能會有,但未必盡然,而且加工剪裁更是必然的。 至于尋常記言敘事,如叔時諫縣陳(宣十一年),子罕辭玉(襄十五年),以及「邢遷如歸,衛國忘亡」(閔二年)、「室如懸磬,野無青草」(僖二十六年)、「師人多寒,王巡三軍,拊而勉之。 三軍之士皆如挾纊」(宣十二年)、「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同上)、「鮑莊子之智不如葵,葵猶能衛其足」(成十七年)等語,無不簡而精,曲而達,婉而有致,罕譬而喻,富於形象性。 這在全書中更是隨處可見。 第2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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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第2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