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人在勞動中發出的有節奏的呼聲,雖然只是一種聲音,沒有任何歌詞,但那種自然而健康的韻律實際上就是詩歌的起源,也是文學創作的開始。 關於這,魯迅更說得很明白: 人類在未有文字之前,就有了創作的,可惜沒有人記下,也沒有法子記下。 我們的祖先的原始人,原是連話也不會說的,為了共同勞作,必須發表意見,才漸漸的練出複雜的聲音來。 假如那時大家抬木頭,都覺得吃力了,卻想不到發表。 其中有一個叫道「杭育杭育」,那麼這就是創作。 ……倘若用什麼記號留存了下來,這就是文學;他當然就是作家,也就是文學家,是「杭育杭育」派。 ——《且介亭雜文·門外文談》 但雖然如此,那種有聲無義的韻律究竟不是詩歌。 真正有意義的詩歌又是怎樣產生的呢‧原來原始人在長期的勞動中,由於大腦和發音器官的發達,逐漸產生了思維和語言。 當然語言在最初也不過是簡單的呼喊,後來才逐漸發展為音節分明、以至于能夠作為人類的思想交流和社會交際的工具。 這時候如果在呼聲的間歇中隨意添上一些語言,即使是最簡單的語言,如《候人歌》那樣:「候人兮猗!」(《呂氏春秋‧音初篇》)只是在「兮」、「猗」的呼聲上添了兩個詞。 然而這種表意的語言一旦同具有節奏性的呼聲或嘆聲結合時,便成為有意義的詩歌。 當然,這僅僅是原始的詩歌形式。 後來還有不少民歌保存這種形式,句末常常帶有呼嘆作用的聲符,如「兮」、「猗」之類。 但這個聲符的作用已經不如原始詩歌組成部分那麼重要。 社會生活日益複雜,語言日益發展,這種詩歌形式,特別是文人作品中作為語助詞的呼嘆詞,其作用几乎降到可有可無的地位。 間有保留這種原始性的,有如梁鴻的《五噫歌》,每句末都用一個感嘆詞——「噫」字,那是很少的。 這樣的結尾形式,如果我們不從原始詩歌的發展上去探討,那就不好理解。 它並不是一種新形式,而是原始形式的遺留,作者有意識地加強詩歌句尾的節奏性的呼嘆作用而已。 《詩經》中的《麟之趾》、《騶虞》等篇以及曹丕的《上留田行》都是屬於這一類型的。 不可想象,原始人剛剛學會說話,或者還沒有創造任何記錄語言的簡單符號的時候,會出現什麼單純的文學作品。 因此歌舞和音樂融合在一起就成為原始人藝術活動的一般形式。 例如《呂氏春秋‧古樂篇》的一段記載: 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一曰「載民」,二曰「玄鳥」,三曰「遂草木」,四曰「奮五穀」,五曰「敬天常」,六曰「達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總禽獸之極」。 又如《河圖玉版》也有一段記載: 古越俗祭防風神,奏防風古樂。 截竹長三尺,吹之如嗥,三人被發而舞。 由此可見,遠古時代的歌舞是互相結合的。 「投足」是一種舞的姿態。 三個人手裡拿着牛尾巴,投足而歌,和三個人吹着竹筒,被發而舞,這正是歌舞和音樂相結合的最好的說明。 在這種最樸素的集體文藝活動中,並沒有某種單純的文學獨立存在着。 原始人的文學藝術活動,本是一種生產行為的重演,或者說是勞動過程的回憶,也可以說是生產意識的延續和生活慾望的擴大。 因為其中顯然包含着功利的目的,表示熱烈的願望。 因此,原始的詩歌韻語常常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 例如《吳越春秋》的《勾踐陰謀外傳》所載的《彈歌》: 斷竹,續竹,飛土,逐宍(古肉字,指禽獸)。 從前有人認為這是黃帝時代的歌謡,固然沒有根據,但從它的內容和形式上看,無疑的這是一首比較原始的獵歌。 它回憶了几乎全部的狩獵過程,反映了漁獵時代的社會生活。 不僅《彈歌》如此,即如上文所提到的葛天氏之樂也足以說明這一點。 為什麼唱歌跳舞一定要拿着牛尾巴呢‧顯然因為野牛或家畜都是那時的人們所最珍貴的東西。 為了表示它和生產勞動有密切的關係以及對自己生活的需要,這種歌舞的表現形式在他們看來,自然是最恰當的。 可以聯想到,這和印第安人的「野牛舞」有點類似。 (普列漢諾夫《藝術論》第90頁,魯迅譯)。 再看那葛天氏的八闋,其歌名雖或于後人的追述,但其中如「遂草木」、「奮五穀」、「總禽獸」等名稱,也顯然符合古代勞動人民的狩獵、牧畜和耕種幾個階段的生活內容。 而所謂「敬天常」、「依地德」等歌,可能就是反映人們對於生產有關的氣候和土壤的重視。 總之,文學藝術起源於勞動,而原始人的文學藝術活動是和他們的集體生產勞動分不開的。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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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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