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巳,宮門至日中不開。 紹稱詔,集百官于端門前,北面立。 紹從門扉間謂百官曰:「我有叔父,亦有兄,公卿欲從誰?」眾愕然失色,莫有對者。 良久,南平公長孫嵩曰:「從王。 」眾乃知宮車晏駕,而不測其故,莫敢出聲,唯陰平公烈大哭而去。 烈,儀之弟也。 於是朝野恟恟,人懷異志。 肥如侯賀護舉烽于安陽城北,賀蘭部人皆赴之,其餘諸部亦各屯聚。 紹聞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賜王已下,崔宏獨不受。 齊王嗣聞變,乃自外還,晝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兒家。 洛兒鄰人李道潛奉給嗣,民間頗知之,喜而相告;紹聞之,收道,斬之。 紹募人求訪嗣,欲殺之。 獵郎叔孫俊與宗室疏屬拓跋磨渾自雲知嗣所在,紹使帳下二人與之偕往;俊、靡渾得出,即執帳下詣嗣,斬之。 俊,建之子也。 王洛兒為嗣往來平城,通問大臣,夜,告安遠將軍安同等。 眾聞之,翕然響應,爭出奉迎。 嗣至城西,衛士執紹送之。 嗣殺紹及其母賀氏,並誅紹帳下及宦官宮人為內應者十餘人。 其先犯乘輿者,群臣臠食之。 壬申,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興。 追尊劉貴人曰宣穆皇后,公卿先罷歸第不預朝政者,悉召用之。 詔長孫嵩與北新侯安同、山陽侯奚斤、白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車門右,共聽朝政,時人謂之八公。 屈,磨渾之父也。 嗣以尚書燕鳳逮事什翼犍使與都坐大官封懿等入侍講論,出議政事。 以王洛兒、車路頭為散騎常侍,叔孫俊為衛將軍,拓跋磨渾為尚書,皆賜爵郡、縣公。 嗣問舊臣為先帝所親信者為誰,王洛兒言李先。 嗣召問先:「卿以何才何功為先帝所知?」對曰:「臣不才無功,但以忠直為先帝所知耳。 」詔以先為安東將軍,常宿于內,以備顧問。 朱提王悅,虔之子也,有罪,自疑懼。 閏十一月,丁亥,悅懷匕首入侍,將作亂。 叔孫俊覺其舉止有異,引手掣之,索懷中,得匕首,遂殺之。 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虛、危。 南燕靈台令張光勸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殺之。 柔然侵魏。 安皇帝庚義熙六年(庚戌,公元四一零年) 春,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門,朝群臣于城上。 乙卯,超與寵姬魏夫人登城,見晉兵之盛,握手對泣。 韓訁卓諫曰:「陛下遭堙厄之運,正當努力自強以壯士民之志,而更為兒女子泣邪!」超拭目謝之。 尚書令董銑勸超降,超怒,囚之。 魏長孫嵩將兵伐柔然。 魏主嗣以郡縣豪右多為民患,悉以優詔征之。 民戀土不樂內徙,長吏逼遣之,於是無賴少年逃亡相聚,所在寇盜群起。 嗣引八公議之曰:「朕欲為民除蠹,而守宰不能綏撫,使之紛亂。 今犯者既眾,不可盡誅,吾欲大赦以安之,何如?」元城侯屈曰:「民逃亡為盜,不罪而赦之,是為上者反求于下也,不如誅其首惡,赦其餘黨。 」崔宏曰:「聖王之禦民,務在安之而已,不與之較勝負也。 夫赦雖非正,可以行權。 屈欲先誅後赦,要為兩不能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赦而不從,誅未晚也。 」嗣從之。 二月,癸未朔,遣將軍于慄磾將騎一萬討不從命者,所向皆平。 南燕賀賴盧、公孫五樓為地道出擊晉兵,不能卻。 城久閉,城中男女病腳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繼。 超輦而登城,尚書悅壽說超曰:「今天助寇為虐,戰士調瘁,獨守窮城,絶望外援,天時人事亦可知矣。 苟曆數有終,堯、舜避位,陛下豈可不思變通之計乎!」超嘆曰:「廢興,命也。 吾寧奮劍而死,不能銜璧而生!」 丁亥,劉裕悉眾攻城。 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師。 」裕曰:「我往彼亡,何為不利!」四面急攻之。 悅壽開門納晉師,超與左右數十騎逾城突圍出走,追獲之。 裕數以不降之罪,超神色自若,一無所言,惟以母托劉敬宣而已。 裕忿廣固久不下,欲盡坑之,以妻女以賞將士。 韓范諫曰:「晉室南遷,中原鼎沸,士民無援,強則附之,既為君臣,必須為之儘力。 彼皆衣冠舊族,先帝遺民;今王師弔伐而盡坑之,使安所歸乎!竊恐西北之人無復來蘇之望矣。 」裕改容謝之,然猶斬王公以下三千人,沒入家口萬餘,夷其城隍,送超詣建康,斬之。 臣光曰:晉自濟江以來,威靈不競,戎狄橫騖,虎噬中原。 劉裕始勸王師剪平東夏,不于此際旌禮賢俊,慰撫疲民,宣愷悌之風,滌殘穢之政,使群士向風,遺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 跡其施設,曾苻、姚之不如,宜其不能蕩壹四海,成美大之業,豈非雖有智勇而無仁義使之然哉! 第17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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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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