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說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桀,併兼之家,亂眾之民,皆可徙茂陵;內實京師,外銷奸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 」上從之,徙郡國豪傑及訾三百萬以上于茂陵。 軹人郭解,關東大俠也,亦在徙中。 衛將軍為言:「郭解家貧,不中徙。 」上曰:「解,布衣,權至使將軍為言,此其家不貧。 」卒徙解家。 解平生睚眥殺人甚眾,上聞之,下吏捕治解,所殺皆在赦前。 軹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譽郭解,生曰:「解專以奸犯公法,何謂賢!」解客聞,殺此生,斷其舌。 吏以此責解,解實不知殺者,殺者亦竟絶,莫知為誰。 吏奏解無罪,公孫弘議曰:「解,布衣,為任俠行權,以睚眥殺人。 解雖弗知,此罪甚于解殺之。 當大逆無道。 」遂族郭解。 班固曰:古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各有等差,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 周室既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 桓、文之後,大夫世權,陪臣執命。 陵夷至于戰國,合從連衡,繇是列國公子,魏人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勢,競為遊俠,鷄鳴狗盜,無不賓禮。 而趙相虞卿,棄國捐君,以周窮交魏齊之厄;信陵無忌,竊符矯命,戮將專師,以赴平原之急;皆以取重諸侯,顯名天下,扼腕而游談者,以四豪為稱首。 於是背公死黨之議成,守職奉上之義廢矣。 及至漢興,禁網疏闊,未知匡改也。 是故代相陳豨從車千乘,而吳濞、淮南皆招客以千數。 外戚大臣魏其、武安之屬競逐于京師,布衣遊俠劇孟、郭解之徒馳騖于閻閭、權行州域。 力折公侯,眾庶榮其名蹟,覬而慕之。 雖其陷于刑闢,自與殺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 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 」非明王在上,示之以好惡,齊之以禮法,民曷由知禁而反正乎!古之正法:五伯,三王之罪人也;而六國,五伯之罪人也。 夫四豪者,又六國之罪人也。 況于郭解之倫,以匹夫之細,竊殺生之權,其罪已不容于誅矣。 觀其溫良泛愛,振窮周急,謙退不伐,亦皆有絶異之姿。 惜乎,不入于道德,苟放縱于末流,殺身亡宗,非不幸也。 荀悅論曰:世有三游,德之賊也:一曰遊俠,二曰遊說,三曰遊行。 立氣勢,作威福,結私交以立強於世者,謂之遊俠;飾辯辭,設詐謀,馳逐于天下以要時勢者,謂之遊說;色取仁以合時好,連黨類,立虛譽以為權利者,謂之遊行。 此三者,亂之所由生也;傷道害德,敗法惑世,先王之所慎也。 國有四民,各修其業。 不由四民之業者,謂之奸民。 奸民不生,王道乃成。 凡此三游之作,生於季世,周、秦之末尤甚焉。 上不明,下不正,制度不立,綱紀馳廢;以毀譽為榮辱,不核其真;以愛憎為利害,不論其實;以喜怒為賞罰,不察其理。 上下相冒,萬事乖錯,是以言論者計薄厚而吐辭,選舉者度親疏而舉筆,善惡謬于眾聲,功罪亂於王法。 然則利不可以義求,害不可以道避也。 是以君子犯禮,小人犯法,奔走馳騁,越職僭度,飾華廢實,競趣時利。 簡父兄之尊而崇賓客之禮,薄骨肉之恩而篤朋友之愛,忘修身之道而求眾人之譽,割衣食之業以供饗宴之好,苞苴盈于門庭,聘問交于道路,書記繁于公文,私務眾于官事,於是流俗成而正道壞矣。 是以聖王在上,經國序民,正其制度;善惡要于功罪而不淫于毀譽,聽其言而責其事,舉其名而指其實。 故實不應其聲者謂之虛,情不覆其貌者謂之偽,毀譽失其真者謂之誣,言事失其類者謂之罔。 虛偽之行不得設,誣罔之辭不得行,有罪惡者無僥倖,無罪過者不憂懼,請謁無所行,貨賂無所用,息華文,去浮辭,禁偽辯,絶淫智,放百家之紛亂,壹聖人之至道,養之以仁惠,文之以禮樂,則風俗定而大化成矣。 燕王定國與父康王姬奸,奪弟妻為姬,殺肥如令郢人。 郢人兄弟上書告之,主父偃從中發其事。 公卿請誅定國,上許之。 定國自殺,國除。 第1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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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上》
第1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