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張耳、陳餘說陳涉以復六國,自為樹黨;酈生亦說漢王。 所以說者同而得失異者,陳涉之起,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漢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項也。 故立六國,于陳涉,所謂多己之黨而益秦之敵也;且陳涉未能專天下之地也,所謂取非其有以與於人,行虛惠而獲實福也。 立六國,于漢王,所謂割己之有而以資敵,設虛名而受實禍也。 此同事而異形者也。 及宋義待秦、趙之斃,與昔卞莊刺虎同說者也。 施之戰國之時,鄰國相攻,無臨時之急,則可也。 戰國之立,其日久矣,一戰勝敗,未必以存亡也;其勢非能急於亡敵國也;進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時,承敵之斃,其勢然也。 今楚、趙所起,其與秦勢不併立,安危之機,呼吸成變,進則定功,退則受禍。 此同事而異勢者也。 伐趙之役,韓信軍于泜水之上而趙不能敗。 彭城之難,漢王戰于睢水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勝。 何則?趙兵出國迎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懷內顧之心,無出死之計;韓信軍孤在水上,士卒必死,無有二心,此信之所以勝也。 漢王深入敵國,置酒高會,士卒逸豫,戰心不固;楚以強大之威而喪其國都,士卒皆有憤激之氣,救敗赴亡之急,以決一旦之命,此漢之所以敗也。 且韓信選精兵以守,而趙以內顧之士攻之;項羽選精兵以攻,而漢以怠惰之卒應之,此同事而異情者也。 故曰:權不可豫設,變不可先圖。 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設策之機也。 漢王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陳平曰:「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鐘離昩、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 大王誠能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 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 」漢王曰:「善!」乃出黃金四萬斤與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 平多以金縱反間于楚軍,宣言:「諸將鐘離昩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而終不得裂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而分王其地。 」項王果意不信鐘離昩等。 夏,四月,楚圍漢王于滎陽,急;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為漢。 亞父勸羽急攻滎陽;漢王患之。 項羽使使至漢,陳平使為太牢具。 舉進,見楚使,即佯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 楚使歸,具以報項王,項王果大疑亞父。 亞父欲急攻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 亞父聞項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請骸骨!」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 五月,將軍紀信言于漢王曰:「事急矣!臣請誑楚,王可以間出。 」於是陳平夜出女子東門二千餘人,楚因而四面擊之。 紀信乃乘王車,黃屋左纛,曰:「食盡,漢王降楚。 」楚皆呼萬歲,之城東觀。 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去,令韓王信與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 羽見紀信,問:「漢王安在?」曰:「已出去矣。 」羽燒殺信。 周苛、樅公相謂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因殺魏豹。 漢王出滎陽,至成皋,入關,收兵欲復東。 轅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歲,漢常困。 願君王出武關,項王必引兵南走。 王深壁勿戰,令滎陽、成皋間且得休息,使韓信等得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 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得休息,復與之戰,破之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 與黥布行收兵。 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與戰。 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常往來為漢遊兵擊楚,絶其後糧。 是月,彭越渡睢,與項聲、薛公戰下邳,破,殺薛公。 羽乃使終公守成皋,而自東擊彭越。 漢王引兵北,擊破終公,復軍成皋。 六月,羽已破走彭越,聞漢復軍成皋,乃引兵西拔滎陽城,生得周苛。 羽謂苛:「為我將,以公為上將軍,封三萬戶。 」周苛罵曰:「若不趨降漢,今為虜矣;若非漢王敵也!」羽烹周苛,並殺樅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皋。 漢王逃,獨與滕公共車出成皋玉門,北渡河,宿小脩武傳舍。 晨,自稱漢使,馳入趙壁。 張耳、韓信未起,即其臥內,奪其印符以麾召諸將,易置之。 信、耳起,乃知漢王來,大驚。 漢王既奪兩人軍,即令張耳徇行,備守趙地。 拜韓信為相國,收趙兵未發者擊齊。 諸將稍稍得出成皋從漢王。 楚拔成皋,欲西;漢使兵距之鞏,令其不得西。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 臨江王龍薨,子尉嗣。 第6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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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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