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這麼說著,恭恭敬敬瞧著我,就象恭恭敬敬瞧著錢一樣。 即使我有時叫他們發窘,我也補贖了我的過失。 再說,誰又是十全的呢?(哎晴!我的腦袋簡直是塊爛瘡!)我這時的痛苦是臨死以前的痛苦,親愛的歐也納先生,可是比起當年娜齊第一次瞪着我給我的難受,眼前的痛苦算不了什麼。 那時她瞪我一眼,因為我說錯了話,丟了她的臉;唉,她那一眼把我全身的血管都割破了。 我很想懂得交際場中的規矩;可是我只懂得一樣:我在世界上是多餘的。 第二天我上但斐納家去找安慰,不料又閻了笑話,惹她冒火。 我為此急瘋了。 八天功夫我不知道怎麼辦。 我不敢去看她們,怕受埋怨。 這樣,我便進不了女兒的大門。 哦!我的上帝!既然我吃的苦,受的難,你全知道,既然我受的千刀萬剮,使我頭髮變自,身子磨壞的傷,你都記在賬上,幹麼今日還要我受這個罪?就算太愛她們是我的罪過,我受的刑罰也足夠補贖了。 我對她們的慈愛,她們都狠狠的報復了,象劊子手一般把我上過毒刑了。 唉!做老子的多蠢!我太愛她們了,每次都回頭去遷就她們,好象賭棍離不開賭場。 我的嗜好,我的情婦,我的一切,便是兩個女兒,她們倆想要一點兒裝飾品什麼的,老。 媽子告訴了我,我就去買來送給她們,巴望得到些好款待!可是她們看了我在人前的態度,照樣來一番教訓。 而且等不到第二天!喝,她們為著我臉紅了。 這是繪兒女受好教育的報應。 我活了這把年紀,可不能再上學校啦。 (我痛死了,天哪!醫生呀!醫生呀!把我腦袋劈開來,也許會好些。 )我的女兒呀,我的女兒呀,娜齊,但菱納!我要看她們。 叫警察去找她們來,抓她們來!法律應該幫我的,天性,民法,都應該幫我。 我要抗議。 把父親踩在腳下,國家不要亡了嗎?這是很明白的。 社會,世界,都是靠父道做軸心的;兒女不孝父親,不要天翻地覆嗎?哦!看到她們,聽到她們,不管她們說些什麼,只要聽見她們的聲音,尤其但斐納,我就不覺得痛苦。 等她們來了,你叫她們別那麼冷冷的瞧我。 網!我的好朋友,歐也納先生,看到她們眼中的金光變得象鉛一樣不灰不白,你真不知道是什麼昧兒。 自從她們的眼睛對我不放光輝之後,我老在這兒過冬天;只有苦水給我吞,我也就吞下了!我活着就是為受委屈,受侮辱。 她們給我一點兒可拎的,小小的,可恥的快樂,代價是教我受種種的羞辱,我都受了,因為我太愛她們了。 老子偷偷摸摸的看女兒!聽見過沒有?我把一輩子的生命給了她們,她們今天連一小時都不給我!我又饑又渴,心在發燒,她們不來蘇解一下我的臨終苦難。 我覺得我要死了。 什麼叫做踐踏父親的屍首,難道她們不知道嗎?天上還有一個上帝,他可不管我們做老子的願不願意,要替我們報仇的。 噢!她們會來的!來啊,我的小心肝,你們來親我呀;最後一個親吻就是你們父親的臨終聖餐了,他會代你們求上帝,說你們一向孝順,替你們辯護!歸根結蒂,你們沒有罪。 朋友,她們是沒有罪的!請你對大家都這麼說,別為了我難為她們。 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縱容她們把我踩在腳下的。 我就喜歡那樣。 這跟誰都不相干,人間的裁判,神明朗裁判,都不相干。 上帝要是為了我責罰她們,就不公乎了。 我不會做人,是我糊塗,自己放棄了權利。 為她們我甚至墮落也甘心情願!有什麼辦法!最美的天蛀,最優秀的靈魂,都兔不了溺愛兒女。 我是一個糊塗蛋,遭了報應,女兒七顛八倒的生活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慣了她們。 現在她們要尋歡作樂,正象她們從前要吃糖果。 我一向對她們百依百原。 小姑娘想入非非的慾望,都給她們滿足。 十五歲就有了車!要什麼有什麼。 罪過都在我一個人身上,為了愛她們面犯的罪。 唉,她們的聲音能夠打開我的心房。 我聽見她們,她們在來啦。 哦!一定購,她們要來的。 法律也要人給父親送終的,法律是支持我的。 只要叫人跑一趟就行。 我給車錢。 你寫信去告訴她仍,說我還有幾百萬傢俬留給她們!我敢起誓。 我可以上奧特賽去做高等麵食。 我有辦法。 計劃中還有幾百萬好賺。 哼,誰也沒有想到。 那不會象麥子和麵粉一樣在路上變壞的。 暖,暖,澱粉哪,有幾百萬好賺啊!你告訴她們有幾百萬決不是扯謊。 她們為了貪心還是肯來的;我寧願受騙,我要看到她們。 我要我的女兒!是我把她們生下來的!她們是我的!」他一邊說一邊在床上挺起身子,給歐也納看到一張白髮凌亂的臉,竭力裝做威嚇的神氣。 第9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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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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