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晦氣星伯爵夫人白吃白住了半年,榴掉以後幾個月,伏蓋太太一天早上起身之前,聽見樓梯上有綢衣悉索的聲音,一個年輕的女人輕輕巧巧的溜進高里奧房裡,打開房門的方式又象有暗號似的。 胖子西爾維立即上來報告女主人,說有個漂亮得不象良家婦女的姑娘,裝扮得神仙似的,穿著一雙毫無灰土的薄底呢靴,象鰻魚一樣從街上一直榴進廚房,問高里奧先生的房間在哪兒。 伏蓋太太帶著廚娘去湊在門上偷聽,耳朵裡掠到幾旬溫柔的話;兩人會面的時間也有好一會。 高里奧送女客出門,胖子西爾維馬上抓起菜籃,裝做上菜市的模樣去跟蹤這對情人。 她回來對女主人說:「太太,高里奧先生—定錢多得作怪,才撐得起那樣的場面。 你真想不到弔刑街轉角,有一輛漂亮馬車等在那裡,我看她上去的。 」 ①買獎券時每次買同樣的號碼而增加本錢,叫做遍同號獎券” 吃晚飯的時候,伏蓋太大去拉了一下窗帘,把射着高里奧眼暗的那道陽光遮掉。 ① 「高里奧先生,你陽光高照,艷福不淺呢,」她說話之間暗指他早晨的來容。 「嚇!你眼力真好,她漂亮得很啊。 」 「那是我的女兒吶;」他回答時那種驕傲的神氣,房容都以為是老人故意選面子。 一個月以後,又有一個女客來拜訪高里奧先生。 他女兒第一次來是穿的晨裝,這次是晚餐以後,穿得象要出去應酬的模樣。 房客在窖廳裡聊天,瞥見一個美麗的金髮女子,瘦瘦的身腰,極有丰韻,那種高雅大方的氣度決不可能是高老頭的女兒。 「哎啊!競有兩個!」胖子西爾維說;她完全認不出是同一個人。 過了幾天,另外一個女兒,高大,結實,深色皮膚,黑頭髮,配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跑來見高里奧先生。 「哎啊!競有三個!」西爾維說。 這第二個女兒初次也是早上來的,隔了幾天又在黃昏時穿了跳舞衣衫,坐了車來。 「哎啊!競有四個!」伏蓋太太和西爾維一齊嚷着。 她們在這位闊太太身上一點沒有看出她上次早晨穿扮樸素的影子。 那時高里奧還付着一千二百法郎的膳宿費。 伏蓋太太覺得一個富翁養四五個情婦是挺平常的,把情婦充作女兒也很巧妙。 他把她們叫到公寓裡來,她也並不生氣。 可是那些女容既然說明了高里奧對她冷淡的原因,她在第二年年初使喚他做老雄貓。 等到他降級到九百法郎之後,有一次她看見這些女容之中的一個下樓,就惡狠狠的問他打算把她的公寓當做什麼地方。 高老頭回答說這位太太是他的大女兒。 「你女兒有兩三打嗎?」伏蓋太太尖刻的說。 「我只有兩個,」高老頭答話的口氣非常柔和,正如一個落難的人,什麼貧窮的委屈都受得了。 快滿第三年的時候,高老頭還要節省開支,搬上四層樓,每個月的房飯錢只有四十五法郎了。 他戒掉了鼻煙,打發了理髮匠,頭上也不再撲粉。 高老頭第一次不撲粉下樓,房東太太大吃一驚,直叫起來;他的頭髮原是灰中帶綠的醃臢顏色。 他的面貌被暗中的憂患磨得一天比一天難看,似乎成了飯桌上最憂鬱的一張臉。 如今是毫無疑問了:高老頭是一個老色鬼。 要不是醫生本領高強,他的眼睛早就保不佳,因為治他那種病的藥品是有副作用的。 他的頭髮所以顏色那麼醜惡,也是由於他縱慾無度,和服用那些使他繼續縱慾的藥物之故。 可憐虫的精神與身體的情形,使那些無稽之談顯得鑿鑿有據。 漂亮的被縟衣物用舊了,他買十四銅子一碼的棉布來代替。 金剛鑽,金煙匣,金鏈條,飾物,一樣一樣的不見了。 他脫下寶藍大擻跟那些華麗的服裝,不分冬夏,只穿一件慄色粗呢大褂,羊毛背心,灰色毛料長褲。 他越來越瘦,腿肚子掉了下去;從前因心滿意足而肥胖的臉,不知打了多少皺擱;腦門上有了溝槽,牙床骨突了出來。 他住到聖·日內維新街的第四年上,完全變了樣。 六十二歲時的麵條商,看上去不滿四十,又胖又肥的小財主,彷彿不久才荒唐過來,雄赳赳氣昂昂,教路人看了也痛快,笑容也頗有青春氣息;如今忽然象七十老翁,龍龍鍾鐘,播搖晃晃,面如死灰。 當初那麼生氣勃勃的藍眼睛,變了黯淡的鐵灰色,轉成蒼白,眼淚水也不倘了,殷紅的眼眶好似在流血。 有些人覺得他可憎,有些人覺得他可憐。 一般年輕的醫學生注意到他萬唇低垂,量了量他面角的頂尖,再三戲弄他而什麼話都探不出來之後,說他害着甲狀腺腫大。 ②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高老頭》
第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