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親愛的舅公,是您的馬闖了禍,可不是我的馬呀。 看來,您真的不能再騎馬了,去年還不這樣呢。 算了,區區小事……」 「嘿!嘿!區區小事。 對您舅公無禮,不過是區區小事!」 「那個年輕人傷着沒有,不應該上前問問嗎?瞧呀,舅公,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 「沒那事兒,他還跑呢。 哼!剛纔,我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 」 「哎呀!舅公,我算領教了。 」 「站住!我的外孫女兒,」伯爵拉住愛米莉的馬繮繩,「一個買賣人,何必向他討好呢?能被一位可愛的姑娘撞倒,或者被『美麗的母鷄號』戰艦司令撞倒,還算他福氣大呢!」 「親愛的舅公,您怎麼知道他是平民呢?看他那舉止,相當高雅嘛。 」 「我的外孫女兒,現今,誰的舉止不高雅!」 「不對,舅公,在沙龍裡養成的舉止神態,不是人人都具備的。 我敢同您打賭,那青年肯定是貴族。 」 「剛纔您哪兒來得及觀察他。 」 「這可不是頭一次見到了。 」 「您這也不是頭一次尋找他。 」海軍少將笑着回敬一句。 愛米莉的臉刷地紅了。 舅公看著她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 「愛米莉,您是知道的,我愛您就像愛自己的孩子;因為,出身高貴的人所應有的高傲氣質,一家人中只有在您身上還能表現出來。 天曉得!這樣美好的原則,信奉的人竟寥寥無幾了」,誰料得到呢?好吧,我的外孫女兒,讓我做您的心腹吧。 我的寶貝兒,看得出來,您對那個貴族青年不是沒意的。 噓!咱們踏上的船倘若掛的是假旗號,就會遭到家裡人奚落。 我這話的意思,您當然明白。 所以說,外孫女兒,讓我來幫您吧。 咱倆都守口如瓶,我保證把他領到咱們的客廳上。 ” 「什麼時候呀,舅公?」 「明天。 」 「那,親愛的舅公,我不承擔什麼義務吧?」 「什麼義務也不承擔,您盡可以炮擊他,火燒他,假如再高興的話,您就當他是一條舊船,讓他在一旁受冷落。 他也不是頭一個了,對不對呀?」 「您真好,舅公!」 老海軍一回到客廳,便戴上花鏡,從兜裡悄悄掏出那張名片,只見上面寫道:「馬克西米連·龍格維爾,桑梯埃街。 」 「放心好了,親愛的外孫女兒,」他對愛米莉說,「您就向他投漁叉吧,不要有任何顧慮。 他的出身門第,跟咱們的一樣古老,現在若不是貴族院議員,遲早會當上。 」 「這麼多情況,您是從哪兒得到的?」 「這是我的秘密。 」 「這麼說,您知道他的姓名啦?」 老伯爵沒講話,僅僅點了點頭。 他那灰白頭髮的腦袋,有點像一棵老橡樹幹,周圍還殘留幾片枯葉,在瑟瑟秋風中舞動。 愛米莉見舅公點頭,就跑過去,運用她那層出不窮的媚態,想把話套出來。 她已經練就一套本事,哄老舅公高興,跟他撒嬌,挑最溫存的話講,甚至還吻他,好讓他透露這個極為重要的秘密。 老人平時就喜歡同外孫女兒這樣玩耍,還常常付點代價,比方說給她買件首飾啦,把自己在歌劇院的包廂讓給她啦。 可是這回不同,他任憑外孫女兒怎麼哀求,怎麼親昵,就是不動心。 玩笑開得時間太長,愛米莉惱了,由親見轉而言語刻薄,竟扭身賭起氣來,可終究屈服于好奇心,又轉身來哀求。 老海軍軍官要起外交手腕,讓外孫女兒莊嚴地做出保證,今後要持重些,文靜些,別太固執,少揮霍點兒,特別是什麼情況都要告訴他。 雙方訂好條約,他又吻了一下愛米莉雪白的前額、算是簽了字,這才把姑娘拉到客廳的角落,讓她坐到自己的雙膝上,掏出那張名片,用兩根指頭壓住,然後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往外亮,待亮出了「龍格維爾」,就再也不肯讓她多看一個字。 經這樣一逗弄,愛米莉隱秘的情思愈加濃厚,大半夜都沉浸在美好燦爛的夢想中,而這夢想曾激發起她多少希望。 她一直期望的機緣,這次果真盼到了;想像中的美滿幸福的婚姻,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幻景了。 她同所有的青年人一樣,不知道戀愛結婚的弊害,一味醉心于戀愛結婚的騙人的表象。 一般少女都缺乏閲歷,不該由她們決定自己未來的幸福,否則,她們就會憑着一時的衝動,走上看似美好,實則可怕的歧途,貽誤終身。 愛米莉的感情不就是這樣產生的嗎?次日早晨,老舅公沒等愛米莉起床,就跑到舍佛勒茲去,走進一座華麗的別墅庭院,一認出被他恣意侮辱過的青年人,便趨步上前,表現出舊朝廷藹然長者的那種禮貌熱情。 第8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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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札克中短篇小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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