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想必看得差不多了吧,」哥哥對愛米莉說,「可以回去跳舞了。 」 「好吧,」愛米莉答道,「照您看,那姑娘是達德萊夫人的親戚嗎?」 「達德萊夫人府上可能有個男親戚,」德·封丹納男爵說,「至于那個姑娘嘛,恐怕不是。 」 第二天,德·封丹納小姐要騎馬去遊玩,她常說早晨騎馬蹓躂,對她身體很有好處;這樣,老舅公和她哥哥也不知不覺養成了習慣,早晨時常陪她出去。 她的興緻很高,特別喜歡到達德萊夫人居住的村子周圍盤桓,以為很快就能找見那個陌生男子,結果一無所獲;後來她又多次去參加蘇城舞會,也沒有見到。 那個英國青年彷彿從天而降,是來支配並美化她的夢想的。 德·封丹納小姐這樣暗中尋訪,是非常獨特的舉動,足見她膽氣之大。 本來,一個少女萌生愛情,越有阻礙越追求,可她卻一度絶了念頭,幾欲放棄了。 事實上,她即便到夏特奈村周圍再轉悠些日子,也不會遇見那位素不相識的青年。 德·封丹納小姐聽得一清二楚,那個少女既然叫克拉拉,就不是英國人;顯而易見,那個所謂外國人,並不住在花紅柳綠、滿園飄香的夏特奈。 近來天氣很好,舅公的風濕痛有些日子沒犯,愛米莉便在一天傍晚約他騎馬出去,路上遇見達德萊夫人。 只見那位名氣很大的外國貴婦坐著敞篷馬車,身邊有德·王德耐斯先生陪伴。 愛米莉看準了這對妙人兒,從前的推測一時間化為烏有,像夢幻一般消失了。 同所有期待落空的女子一樣,她心中惱恨頓生,猛然掉轉馬頭,飛也似的跑開,她勇公怎麼追也追不上。 「看來人老了,沒法理解二十來歲青年的心思,」老海軍軍官一邊策馬,一邊思忖。 「要不然,就是現在的青年人不同過去的了。 咦!我這外孫女兒是怎麼回事兒?現在又輓住馬,緩緩走起來,好像巡邏巴黎街頭的騎警。 看她那架勢,是要捉弄那個老實厚道的市民吧?瞧那個人,活像個苦吟的詩人,手裡似乎還拿本小冊子,唉呀,我簡直就是大傻瓜,那個青年人,不正是我們要找的嗎?」 老海軍軍官想到此處,便按轡徐行,好悄悄地接近外孫女兒。 自1771年起的數年間,時尚淫亂,這位海軍少將也久歷情場,經過許多風流艷事,自然一眼就能辨認出,外孫女兒所遇之人,正是蘇城舞會上的那個陌生青年,說來也真是巧遇。 德·甘爾迦羅埃伯爵儘管年邁,灰眼睛已經昏花,但是仍能看出外孫女兒內心激動萬分,雖然她表面不動聲色。 愛米莉那雙鋭利的眼睛,獃獃地凝視着前邊安閒散步的陌生人。 「果然不錯!」老伯爵想道,「她要追隨那個人,就像一條商船追逐一條海盜船。 等她眼睜睜瞧著人家揚長而去,又該不知道自己愛的是什麼人,是侯爵呢還是平民。 這些年輕姑娘呀,身邊到底少不了我這樣一個老傢伙……」 想到這裡,他猛一策馬,把外孫女兒的馬也帶動跑起來。 只見他的馬從外孫女兒和那青年中間衝過去,迫使那人縱身跳到路邊草坡上。 老伯爵立刻勒住馬,吆喝一聲: 「您不會閃開點兒嗎?」 「嗬!對不起,先生,」陌生人答道,「真沒想到,您差點把我撞倒,還得要我道歉。 」 「哼!朋友,說下去呀!」海軍少將怪聲怪調地說,口氣裡含有譏笑侮辱的意味。 德·甘爾迦羅埃伯爵說著,揚起鞭子像要抽馬,卻擦了一下那青年的肩膀,又說道: 「自由派的市民愛爭辯,愛爭辯就該聰明點兒。 」 那青年正往路邊草坡上走,一聽這句奚落的話,立即停住腳步,叉起雙臂,激動地答道: 「先生,看您滿頭白髮,想不到還有興緻找人決鬥。 」 「滿頭白髮?」海軍少將高聲打斷青年人的話,「信口胡言!我這頭髮剛剛灰白。 」 一場口角惹起來,幾秒鐘的工夫就變得十分激烈。 年輕人本來竭力剋制,這時也沉不住氣了。 德·甘爾迦羅埃伯爵見外孫女兒惴惴不安,快要來到跟前,就趕緊道出自己的姓名,並關照對手不要在他看護的少女面前爭吵。 陌生青年聽了微微一笑,當即將一張名片遞給老海軍少將,還特意說明一句,他住在舍佛勒茲的一座鄉間別墅,並用手指了指,說罷匆匆離去。 「我的孩子,您差點把那小子撞傷,」伯爵急忙迎上去,對愛米莉說,「您也太冒失了,連自己的馬都攏不住!害得我給您打圓場,險些丟了面子。 您要是在這兒不就好啦,即使把他的胳膊撞斷,只要有您一個媚眼、一句客氣話,事情也就圓滿解決。 您有時候不放肆無禮,說出來的話就特別中聽!」 第8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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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札克中短篇小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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