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戈爾,」醫生接著說,「即使把我的皮肉夾在一個鐵環裡,再叫鉗工用螺母擰緊,也不會感到像這個女人手指掐的金屬圍那麼厲害,她的手腕簡直像硬鋼一樣。 我相信她這樣掐下去,會把我的骨頭捏碎,會使我的手和手腕分離。 這股勁兒,先是不知不覺開始的,然後持續不斷地越變越大,最後這隻手變成了一架刑具,連絞盤也不會比它更厲害。 激情是意志集中到了一點,並使動物力量達到難以估計的量,就像不同種類的電能難以估計一樣。 人在這樣的激情支配下,能夠將他的全部生命力集中到某一器官上,用來進攻或抵禦……我覺得上面的實驗證明了這一點。 這位嬌小的貴婦人在絶望心情驅使下,把她的全部生命力都集中到了手腕上了。 」 「要有多大的生命力才能折斷一條鍛鐵啊……」看守長搖着頭說。 「這鐵條肯定有毛病!……」戈爾先生說。 「我呀,」醫生接著說,「我可再也不敢給神經力量確定限度了。 母親為了拯救孩子,能鎮住獅子,跳入大海,下到連貓都很難站穩的懸崖峭壁上,忍受某些難產的痛苦,也屬於這種情形。 囚犯和苦役犯為了重新獲得自由而進行各種嘗試,其奧秘也在這裡……人們還不瞭解生命力有多大。 它來自自然力量的本身,我們是從尚未認識的儲存系統中汲取這些生命力的!」 「先生,」監獄長將勒勃倫醫生送到附屬監獄外層柵欄時,一名看守過來在監獄長耳邊輕聲說,「二號單獨關押的犯人聲稱自己病了,要求看醫生。 他還說要死了呢。 」看守又加了一句。 「是嗎?」監獄長說。 「他正喘着氣呢!」看守回覆了一句。 「現在五點鐘,」醫生回答,「我還沒吃午飯……不過,反正都是我的事,嘿,那就走吧……」 「二號單獨監禁的犯人正是那個被懷疑為雅克·柯蘭的西班牙教士,」戈爾先生對醫生說,「就是那個可憐的年輕人的案子所牽連的犯人……」 「今天早上我看到過他,」醫生回答,「卡繆索先生找我來檢查這個傢伙的健康狀況。 我們兩人私下說說:他的身體非常好,要是去馬戲團表演大力士,也許還能發一筆財呢。 」 「他可能也想自殺。 」戈爾先生說,「我們兩人都去單人牢房走一趟吧,即使僅僅為了把他轉移到自費單間去,我也得去。 對這個少見的隱姓埋名的傢伙,卡繆索先生已經解除了對他的單獨監禁……」 雅克·柯蘭在犯人圈裡的外號是「鬼上當」,現在,除了他的真名外,不應該再叫他別的名字了。 他一輩子犯下那麼多罪行,三次越獄,兩次被重罪法庭判刑,但是,自從他根據卡繆索先生的命令再次被送進單獨監禁牢房以來,還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惶惶不安。 生命、力量、智慧、苦役犯的激情,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就是這一切的最高體現。 他對被視作自己朋友的人,表現出狗一樣的眷戀,從這一點看,這個人難道不具有魔鬼般的美嗎?從眾多方面說,他是該受譴責的,是卑鄙無恥和令人可憎的,但是這種對自己偶像的絶對忠誠使他變得確實引人注目。 這部書的篇幅已經很長,但是如果寫了呂西安·德·魯邦普雷生命終止後,不寫這個罪惡生命的結局,這部書似乎沒有完成,或作了刪節。 小豬犬已經死了,人們不禁會問:他那可怕的夥伴、那頭獅子還會活下去嗎? 在現實生活中,在社會中,這些事情和那些事情,不可避免地互相關聯,無此即無彼。 江水形成流體平面,浪濤不管怎樣洶湧,不管捲得多高,那強大的水柱沒有不消失在這整個水面上的。 江水迅猛流淌,遠比與它一起向前的漩渦捲起的逆浪更加強大有力。 同樣,人們凝望着江水流去,看到它的模糊形象,這時,你也許希望衡量一下社會權勢如何向這個名叫伏脫冷的漩渦施加壓力吧?希望看一看這捲起的漩渦走出多遠後又被江水所吞沒,希望看一看這個確實類同魔鬼,但又通過愛與人類緊密相連的人如何終結他的命運吧?愛,這個崇高的準則,即使在最最腐化墮落的心靈中,也難以泯滅。 這個無恥的苦役犯,將多少詩人,包括莫爾①,拜倫勛爵,馬圖林②,卡那利(一個魔鬼佔據一個天使,天使被吸引到他的地獄裡,用天堂裡盜來的仙露滋潤他),精心創作的詩的含意具體化了。 如果人們琢磨透了雅克·柯蘭的鐵石心腸,就會知道他在七年前就對自己置之度外了。 他那高強的本領全部傾注在呂西安身上,他只為呂西安發揮這種本領,他為呂西安的步步發跡,為他的愛情和雄心而感到快樂。 對他來說,呂西安是他的有形的靈魂。 第19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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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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