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瓦雷夫人是一位個子矮小的老太太,皮膚白哲,臉上的皺紋宛若小牛的胸腺,穿一件深藍絲綢連衣裙。 她說自己的閨名叫克里斯蒂娜一米歇爾·米肖諾,現在是波瓦雷先生的妻子,五十一歲,出生於巴黎,家住郵政街拐角處的母鷄街,身份是配備傢具的房屋的出租人。 「夫人,」法官說,「您在一八一八年和一八一九年曾在伏蓋夫人開設的一家平民膳宿公寓裡住過。 」 「是的,先生,我就是在那裡認識了波瓦雷先生,他是退休公務員,後來成了我的丈夫。 他躺在病床上已經一年了……可憐的人兒!他病得不輕呀,所以我不能在外邊獃很長時間……」 「當時這家公寓裡有個叫伏脫冷的……」法官問。 「哦,先生!這說來話就長了。 他是一個可怕的苦役犯……」 「您曾經協助將他逮捕。 」 「這是瞎說,先生……」 「注意,您現在是在對法官說話!……」卡繆索先生口氣嚴厲地說。 波瓦雷夫人沉默不語。 「您好好想一想!」卡繆索繼續說,「您還能記起這個人嗎?……如果見了面您還能認出他嗎?」 「我想能夠認出。 」 「是不是就是這個人?……」法官問。 波瓦雷夫人戴上她的平光鏡,注視起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是他的寬肩膀,是他的身材,可是……不對……對……法官先生,」她接著說,「如果能看到他裸露的胸部,我就能立即認出他。 」① ①見《高老頭》。 法官和記錄員雖然正在處理嚴肅的公務,但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雅克·柯蘭也跟着他們發笑,但仍然有所節制。 犯人還沒有穿上比比—呂班剛纔將他脫下的衣服。 法官示意後,犯人痛快地解開自己的襯衣。 「確實是他的皮,他的毛。 可是,伏脫冷先生,您的毛已經變得花白了。 」波瓦雷夫人大聲說。 「您對此有什麼說的?」法官問。 「她是個瘋女人!」雅克·柯蘭回答。 「哎呀,天哪!如果說,他的面孔變了樣,我還有點拿不準的話,那麼,聽這聲音也就能消除我的懷疑了。 就是他對我施加過威脅……啊!這不就是他的眼神麼!」 「司法警察和這位女士事先不會協商好來對您說出同樣的話,」卡繆索對雅克·柯蘭說,「因為他們兩人進來前誰也沒有見過您。 您對這一點怎麼解釋呢?」 「一個女人根據一個男人胸脯上的毛對他進行辨認,這樣的作證,再加上一個警察的懷疑,會使人作出錯誤判斷。 當然,法院犯過比這更為嚴重的錯誤。 」雅克·柯蘭回答,「在我身上找到了與一個要犯類似的嗓音、眼神和身材,這是十分含糊的。 至于這位夫人的模糊回憶,這大概能證明她與一個與我酷似的男人有那種關係,而她還毫不臉紅……您自己剛纔也覺得可笑。 先生,您以法律為重,希望確認我的身份,我也想澄清事實,比您更強烈地希望弄清我的身份,能否請您問問這位福瓦……夫人……」 「波瓦雷……」 「波瓦雷夫人。 對不起!我是西班牙人。 請您問問她是否能記起住在那座公寓裡的人……你們叫它什麼公寓?……」 「一座平民公寓,」波瓦雷夫人說。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地方!」雅克·柯蘭回答。 「這是一個人們能包伙吃午飯和晚飯的公寓。 」 「您說得對。 」卡繆索大聲說,對雅克·柯蘭贊同地點點頭。 雅克·柯蘭懷着表面的善意,向他提出如何取得調查成果的辦法,他被這一善意感動了。 「請您儘量回憶一下,雅克·柯蘭被捕時,公寓裡包伙的有些什麼人。 」 「有德·拉斯蒂涅克先生,比昂雄醫生,高里奧老爹……塔葉費小姐……」 「好。 」法官說,他的眼睛始終盯着雅克·柯蘭。 雅克·柯蘭的面部依然毫無表情。 「那麼,這個高里奧老爹……」 「他已經死了。 」波瓦雷夫人說。 「先生,」雅克·柯蘭說,「我在呂西安寓所好幾次碰到一個德·拉斯蒂涅克先生,我覺得他與紐沁根夫人關係密切。 如果所說的拉斯蒂涅克就是他,他可是從來沒有把我當作人們想把我與他混淆的那個苦役犯……」 「德·拉斯蒂涅克先生和比昂雄大夫,他們兩人都有很高的社會地位,」法官說,「如果他們的證詞對您有利,憑這一點就能將您釋放。 科卡爾,請您準備他們的傳票。 」 波瓦雷夫人的作證手續在幾分鐘內履行完畢。 科卡爾向她宣讀一遍剛纔那一幕的記錄,她簽了字。 但是犯人拒絶簽字,理由是他對法國的法律手續一無所知。 「今天就到這兒吧。 」卡繆索先生說,「您大概需要吃些東西了,我馬上派人送您回附屬監獄去。 」 第16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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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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