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見了我母親此刻講的話。 」她答道,那神態就像安格爾①畫的《上帝之母》②。 那幅畫上的聖母已經很痛苦,兒子即將喪生,她還準備保護人世。 ①安格爾(1780—1867),法國畫家。 ②可能指《路易十八的心願》那幅油畫,安格爾作於1824年。 「縱然我有罪,在您母親寬恕我的時候,您還譴責我。 」 「您,總談您!」 她的聲調流露出來的仇恨,像科西嘉人的仇恨一樣深思熟慮,又像沒有研究過人生的人所作的判決一樣毫不留情,這種人絶不肯寬恕違反感情法則的過錯。 周圍鴉雀無聲,一小時過去了。 皮羅托神甫聽完德·莫爾索伯爵夫人的全面懺悔,走了出來,我們大家又進去了;這工夫,亨利埃特已讓人給她穿上可能當作壽衣的長衫,這種念頭,正是那些相互引為姊妹的心靈高尚之人所易產生的。 我們進去時,她正坐著,因為贖了罪,有了希望而顯得更美麗。 我看見壁爐裡的黑色灰燼:我的信件剛纔被燒掉;聽她的懺悔師說,直到臨死她才肯作出這種犧牲。 她像從前那樣衝我們微笑,眼裡閃着淚花,表明她已大徹大悟,望見了極樂世界的歡樂。 「親愛的費利克斯,」她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說道,「留在這兒吧。 您應當觀看我一生的最後一幕場景,這一幕並不是最輕鬆的,但是與您有密切關係。 」 她擺了擺手,讓人把房門關上。 伯爵接受她的請求坐下來,皮羅托神甫和我依然站着。 伯爵夫人由瑪奈特扶着站起來,跪到伯爵的面前,頭枕在他的膝上,並要這樣待着,使伯爵深為詫異。 等瑪奈特退出去之後,她又抬起頭來。 「我作為您的妻子,儘管行為是忠誠的,」她用異樣的聲音對伯爵說,「但是,先生,有時我也沒有盡到責任。 剛纔我祈求上帝賜給我力量,就是為了請求您寬恕我的過錯。 我對家庭以外的一位朋友的體貼關心,超過了對您應有的感情。 您可能比較過這兩種關心,比較過用到他身上和用到您身上的心思,因而對我很惱火。 我的確產生過一種熾烈的友誼,」她小聲說道,「而且任何人,甚至當事人也不完全瞭解,雖說從世俗的觀念來看,我保持了貞操,雖說我是您的無可指責的妻子,但是,我頭腦裡經常有意無意地閃過一些念頭,此刻我擔心,當時我太迎合那些念頭了。 然而,我始終深情地愛您,始終是您柔順的妻子,烏雲從藍天下掠過,並不會玷污它的純淨,因此您可以看到,我是仰起純潔的額頭懇求您祝福的。 只要您對您的布朗什,對您孩子的母親說句溫存的話,並寬恕她所有的過錯,她就會毫無悔恨地離開人世;要知道,她是在得到人人都服從的天國法庭的赦免之後,才原諒自己的。 」 「布朗什,布朗什,」老人高聲說,突然淚如泉湧,落在他妻子的頭上,「你難道要我難過死嗎?」他用一種罕見的力量把她扶起來拉向自己,聖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並且一直這樣扶着她,又說道:「難道我就不需要請求你寬恕嗎?我不是常常發脾氣嗎?你這不是誇大了像孩子一樣的不安嗎?」 「也許是吧,」伯爵夫人又說,「不過,我的朋友,臨死之人難免軟弱,請您寬容些,讓我安心吧。 等您到了這種時刻,您會想到我是懷着祝福您的心情離開您的。 這個信物包含着深厚的情誼,您允許我把它留給我們的朋友嗎?」她指着壁爐上的一封信說,「現在他是我的義子了,僅此而已。 親愛的伯爵,心靈也有它的遺囑:我臨終的遺願,就是要求親愛的費利克斯完成幾項神聖的使命。 我並不認為自己過高地估計了他,您要是允許我留給他一些囑託,那就證明我也沒有過高地估計您。 我終究是個女人,」她柔媚而淒楚地垂下頭,說道,‘哦請您寬恕之後,又請求您開恩。 ——您看看這封信吧,”她把那封神秘的信遞給我,對我說道,「不過要等我死後再看。 」 伯爵見妻子的臉色轉白,便抱起她,親自送到床上,我們都圍了上去。 「費利克斯,」她對我說,「我可能有對不住您的地方,我常常使您期待一些快樂,而我自己卻在那種快樂面前退卻了,這樣就可能給您造成了一些痛苦。 不過,在彌留之際能同大家消怨解仇,這難道不全仗了做妻為母的勇氣嗎?那麼,您也寬恕我吧;過去您經常譴責我,而您的不公正的態度反倒使我高興!」 第12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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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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