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向您承認嗎,娜塔莉,再說,您會相信嗎?這五十多大,以及後來的一個月,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 在心靈的無限空間裡的愛情,不正像美麗山谷中的大河嗎?雨水、涓溪、湍流,都注入大河裡;樹木花草、岸邊石子、巉岩峭石,也都墜入大河裡;它容納滂沱大雨,也吸收涓涓細流,因此水勢逐漸浩大。 是的,人一相愛,一切都通向愛情。 病人的危險期過去了,對他的病,伯爵夫人和我也就習以為常了。 伯爵的臥室本來非常零亂,儘管護理病人又常常添亂,我們還是把它收拾得整潔美觀。 不久,我們待在這間臥室裡,就像兩個淪落荒島的人;因為,不幸事件不僅使人與世隔絶,還能兔除世俗之禮。 再說,為了病人,我們倆也必須經常接觸,換個情況就不行了。 我們的手從前那麼膽怯,現在為了服侍伯爵,有多少回互相觸碰啊!難道我不應該支持和幫助亨利埃特嗎?她常常像前哨士兵一樣,顧不上吃飯;於是我給她端來飯,有時就放在她的膝上,讓她匆匆忙忙地吃上幾口,這就需要種種細心照料。 這種場面,真像孩子在敞口的墓穴旁邊遊戲。 亨利埃特吩咐我一定做好種種準備,儘量讓伯爵少受罪;她還支使我干許多瑣細的事情。 病初危險期,大家都懸着一顆心,如同身臨戰場一樣,也就不考慮日常生活中一舉一動的優雅神態;任何女子,甚至最淳樸的女子,只要是在客人或家人面前,無論言談、表情還是舉止,都得彬彬有禮,直到寬衣睡覺時為止;亨利埃特則毅然擯棄了這種禮儀。 鳥兒剛剛唱曉,她就穿著晨衣來替換我,有時不是給我機會重新看到那璀璨的寶物嗎?我在狂熱的希望中,還真把那寶物視為己有了。 處于這種境況,她在保持莊嚴超逸的同時,能不隨和一些嗎?況且,在最初幾天,伯爵生命垂危,我們倆密切的關係失去了任何感情上的意義,因此她並沒覺出有什麼不好;後來自然考慮了,不過,也許她認為若是改變態度,對她對我都是一種侮辱。 我們不知不覺地順應了這種變化,成了半真半假的夫妻關係。 她對我,對她自己都很放心,顯得十分超脫自信。 我更深入了她的心,伯爵夫人又變成了亨利埃特。 亨利埃特情不由己,只能更加愛這個儘力做她第二靈魂的人。 只要我的目光流露懇求的表情,她的手就立刻任憑我撫摩親吻。 然而不久,我對此就不滿足了,轉而醉心于欣賞她那優美的身段,而她並不躲閃,在沉睡的病人床邊一待就是很長時間。 我們相互給予的微乎其微的快感,含情脈脈的眼神,怕驚醒伯爵而低聲的交談,我們的擔心,不厭其煩議論的希望,以及兩顆久久隔離的心完全相融的種種活動,這一切,在眼前場面的痛苦陰影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鮮明。 在這場考驗中,我們洞悉了自己的心靈;然而,熾熱相愛的人若是這樣終日廝守,朝夕相對,感到生活不是太沉重,就是太輕鬆,感情往往就會疏遠,甚至風吹雲散。 要知道,一家之主病倒,府中會亂成什麼樣子:事務全部中斷,一切陷入癱瘓。 他一個人生活節奏失常,就打亂了全家的生活秩序。 雖說全副重擔都在德·莫爾索夫人肩上,但應酬門面的事還少不了伯爵,同伯農打交道,跟商人洽談,收賬,這些都是伯爵的事。 如果說伯爵夫人是靈魂,那麼伯爵就是軀體了。 於是,我乾脆充任她的總管,既讓她安心護理伯爵,又不讓外面的事務遭受損失。 她毫不客氣地答應了,連一聲謝謝也沒講。 共同分擔家務事,傳達她的吩咐,這又是一層親密的關係。 晚上,我常常到她的房間,同她談論她的收益、她的孩子;這樣的談話,又給我們的關係塗上一層臨時夫妻的色彩。 亨利埃特以多麼愉快的心情,讓我扮演她丈夫的角色,讓我在餐桌上佔據她丈夫的位置,派我去同園林看守人談話,而這一切是完全清白的,但不乏內心的樂趣。 天下最賢惠的女子,在找到既能恪守婦道、又能滿足私慾的兩全其美的辦法時,就會產生這種由衷的樂趣。 伯爵臥床不起,喪失了對他妻子、家庭的壓力;這樣,伯爵夫人便可以事事作主,有權關心我,給我種種體貼照顧了。 她有一種朦朧的,也許還未及細想的念頭,但話裡話外卻有意流露出來,向我揭示她的人品的全部價值,以及讓我看到她如果被人理解,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我在她身上發現這種念頭,該有多麼高興啊!這朵鮮花,在她家庭的冰冷氣氛中,一直閉合著,現在卻迎着我的目光盛開,而且只為我開放。 她以無限歡愉對我展現她自己,正像我以無限歡愉向她投去愛戀的新奇目光。 生活的種種小事表明 第8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幽谷百合》
第8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