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韋納伊公爵夫人是德·波旁公爵夫人的摯友,參加了一個神聖會門。 那個會門的靈魂聖馬丁①先生生於都蘭,人稱「無名的哲學家」;他的信徒修德養性,遵奉神秘主義的天啟論派②的高深思辨哲學。 這種理論能提供打開神聖世界大門的鑰匙,它以人走向齊天洪福的演變來解釋人生,要把人的職責從合法的泯滅中解救出來,用教友會的永不枯竭的溫情來安撫人生的苦難,同時教導人鄙視苦難,要以慈母般的感情對待我們要送上天堂的天使。 這是一種給人以希望的禁慾主義。 勤於祈禱,以純潔之愛愛人,便是這種信念的要義,它源於脫離羅馬教會的天主教義,而回到教會創立之初的基督主義。 然而,德·勒農庫小姐始終留在教廷派教會中,她姨母也一直忠於教會。 大革命時期,德·韋納伊公爵夫人飽受苦難,到了晚年越發虔誠,不斷往她掌上明珠的心靈裡傾注聖愛的光照和內心喜悅的聖油,這裡引的是聖馬丁的原話。 這位性情平和的賢達,從前常去看望德·韋納伊夫人。 姨母仙逝之後,伯爵夫人也在葫蘆鐘堡多次接待他。 聖馬丁最後幾捲著作在圖爾的勒圖爾米印書館印刷,他就在葫蘆鐘堡監督出書事宜。 同歷盡人世滄桑的老婦人一樣,德·韋納伊夫人深明事理,把葫蘆鐘堡給了新娘子,好讓她有個家。 老人心地慈悲,好事總是做到底,她把整座古堡給了外甥女,自己只留一間臥室,就在她從前住的、後來給伯爵夫人用的房間上面。 不久她便辭世了;剛辦完喜事,又辦喪事,這給葫蘆鐘堡罩上了一種無法消除的憂傷氣氛,也給新娘迷信的心靈添了一層難以排遣的哀愁。 剛到都蘭安家的那些日子,對伯爵夫人來說,即使算不上幸福,也是她生活中舒心的一段時間。 ①聖馬丁(1743——1803),他的處女作《論謬誤與真理》署名「無名的哲學家」。 ②天啟論派,基督教神秘主義派別,自稱獲得上帝特別光照啟示,于1776年由韋斯豪普特創立,主張推翻教會和國家的一切權力,後因遭禁而成為秘密派別。 德·莫爾索先生結束了異國漂泊的生活,依稀望見了比較安生的前景,覺得心滿意足,心靈的創傷也似乎漸漸平復了。 這個山谷的氣息沁人心脾,他呼吸暢快,對未來存有美好的憧憬。 家業大計,不得不考慮。 他全力籌劃經營農業,開始嘗到了一些樂趣。 但是,雅克的出世,對他是一次嚴重打擊,毀了他的現在與將來。 醫生斷定嬰兒難以成活。 伯爵向孩子的母親隱瞞了醫生的話;繼而,他請醫生檢查了他自己的身體,檢查的結果令他絶望。 接着,瑪德萊娜的出世,又證實了醫生的診斷。 這兩樁變故,使他內心確信了命運的判決,從而加劇了他的病態心理。 他的家族從此絶嗣;一個純潔無暇的少婦,要在他身邊痛苦地生活,終日為子女的性命提心吊膽,卻得不到半點做母親的樂趣;從他昔日生活的腐殖土中,又萌生新的痛苦,這像塊重石砸在他的心上,把他徹底摧毀了。 伯爵夫人看現在便猜出了過去,也預見了將來。 最難的事莫過于使一個負疚的人得到幸福,只有天使才肯做,然而伯爵夫人還是力圖辦到。 一日之間,她變成了禁慾主義者。 她步入深淵之後還能望見天空,現在又要為一個男人獻身,承擔起慈善修女普救眾生的那種使命。 她原諒了伯爵不能自我原諒的事情,以便讓他同他本身和解。 伯爵變得吝嗇了,她就接受了清苦的生活;伯爵像所有領教了社交生活而只產生厭惡之感的人那樣,害怕受妻子的欺騙,她就深居簡出,毫無怨言,以免引起丈夫的猜疑。 她運用女人的心計,引導伯爵干有利的事情,伯爵便自以為有見地,比別人高明,在家中沾沾自喜,其實在任何別的地方他都不高明。 後來夫妻生活漸久,伯爵夫人看出丈夫性情暴躁,而本地人既狡詐又愛講閒話,怕他萬一不檢點,就會牽累孩子,因此,她索性決定永遠不出葫蘆鐘堡。 正因為如此,外面誰也沒有想到,德·莫爾索先生其實是無能之輩,妻子用厚厚一層青藤掩蓋了這堆廢墟。 伯爵的真正心理不是不滿意,而是愛挑剔;然而,他妻子卻像一塊鬆軟的土地,他躺在上面,內心痛苦也像上了清涼油一樣,減輕了許多。 第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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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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