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邁的貴族老爺,從前是馬爾他教派的長老,身材修長、纖細,衣領總是扣得緊緊的,以壓縮稍微超出領帶的雙頰並保持頭部高高抬起。 這種姿態在某些人身上是自我滿足的表示,在他身上則可用伏爾泰精神來加以解釋。 他的眼睛凸出,似乎無所不見,也確實什麼都見識過。 他已經聽覺遲鈍。 總之,整個他這個人提供了貴族線條美的完美標本,線條細膩,纖巧,柔和,舒服,彷彿一條蛇,可以任意彎曲、挺直、滑動或變得僵硬。 德·納瓦蘭公爵與德·葛朗利厄公爵先生一起在客廳中來回踱着。 這兩人都是五十五歲的男子,精力依然旺盛,矮小粗壯,營養豐富,面色頗為紅潤,眼光無神,下唇已經下垂。 如果不是他們談吐文雅,舉止彬彬有禮,表情悠然自得,卻也可以轉眼間變得放肆無禮,一位膚淺的觀察家說不定會把他們當成是銀行家。 然而,只要聽到他們與自己畏懼的人談話時小心翼翼,與他們同等的人談話時冷淡,空洞,與下屬談話時凶狠惡毒,任何錯覺自全消失。 朝中人等或政治家都善於用廢話連篇的體貼來收買下屬,又用意料不到的詞句來中傷下屬。 這幾位就是偉大貴族的代表。 這偉大的貴族希望自己要麼滅亡,要麼完整不動地保留下來,真是既值得頌揚,也值得責難。 一位詩人(指維尼)已經指出,貴族在黎塞留的刀斧之下送掉性命時,仍為服從國王旨意而感到幸福;但他們蔑視一七八九年的絞刑架,認為那是骯髒的報復。 這話算說到家了。 可以說在此以前,人們對貴族的評斷都是不全面的。 這四個人物與眾不同之處,是他們都嗓音纖細,與他們的思想和舉止特別相宜。 他們之間完全平等。 他們在宮中已養成了掩飾內心激動的習慣,無疑這也妨礙他們明確表示這位年輕親屬的越軌行動給他們造成的不快。 為防止批評家們給下一幕的開場戴上幼稚可笑這一標籤,在這裡指出下列事實似乎十分必要:洛克(英國哲學家),當他置身于以頭腦靈活而著稱,以舉止文雅、政治堅定而與眾不同的一群英國貴族老爺之中時,對他們肆意取笑,用一種特殊方法將他們的談話速記下來,然後再讀給地們聽,使他們為之捧腹,以便向他們請教從中可得到什麼結論。 確實,在任何國度裡,有教養的階級都有一套華而不實的行話。 這種行話,放在文學或哲學的火焰中提煉一下,坩堝中剩下的純金實在少得可憐。 在社會的每一階層,除巴黎的某幾處沙龍外,觀察家都可找到同樣的笑料,其唯一差別無非是彩釉的透明度和厚度不同而且。 所以,言簡意賅的談話是特殊的社會現象,而冗長和粗俗經常使上流社會各處黯淡無光。 上層社會人們說話必定滔滔不絶,卻極少用心思考。 考慮問題令人勞累,富人則喜歡不大費力氣地望着生命流逝。 所以,從巴黎的街頭頑童直到法國貴族院議員,觀察家只要逐級將各種戲言的內容加以比較,就會理解塔萊朗先生的這句話:「舉止就是一切。 」這是公認的司法原則「形式帶來內容」的典雅翻譯。 在詩人看來,優勢將永遠在社會底層一邊,因為底層總是給他們自己的思想打上明顯的詩意烙印。 這一見解大概也能使人理解,為什麼沙龍中談話是那樣貧乏、空虛、毫無深度,傑出的人物為什麼對在沙龍中交流思想這種倒霉的來往總是感到十分厭惡。 德·納瓦蘭公爵突然停住腳步,彷彿孕育着一個閃光的意念,對他身邊的那個人說道:「那麼,你已經將多林頓賣掉了?」 「沒有,多林頓病了。 我真擔心會失去它,我心裡會很難過的。 這是一匹上好的獵騎。 德·馬里尼公爵夫人是否好一些了,你知道麼?」 「不知道,今天早晨我沒去。 我正要出門去看她,你就來了,跟我談起安東奈特的事。 昨天她很不好,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已經給她行了臨終聖事。 」 「她一死,你的表弟地位就要改變了。 」 「絶對不會,她活着時就已經分割完畢,給自己留了一份年金。 這份年金由她的侄女德·蘇朗日夫人支付,因為她把格布里昂的終身年金地產給了她侄女。 」 第5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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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朗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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