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蒙特裡沃大半天時間都坐在書房的窗旁,抽掉了計其數的雪茄,以消磨時光,這樣總算熬到了更衣和到德·朗熱公館去的時間。 瞭解這位男子偉大價值的人,見他變得如此渺小,如此戰戰兢兢,得知這位思想活動範圍可以囊括幾個世界的人,現在的思想卻縮小到一個嬌小情婦小客廳的比例上,一定覺得他怪可憐的。 他本人也已經感到,這幸福太有失自己的尊嚴,所以為了輓救自己的一生,他是絶不會將自己的愛情向任何知心朋友傾訴的。 當一個人墮入情網,佔據他的羞恥之心中,難道不總是有些羞愧麼?難道不正是他低聲下氣,才造成了女人的趾高氣揚麼?總之,難道不正是一系列諸如此類的原因,女人們不能理解,使她們几乎毫無例外地總是首先將他們之間愛情的秘密透露出去麼?大概她們對愛情的神秘已經厭倦了。 「先生,」隨身男仆說道,「公爵夫人暫不見客。 她正在更衣,請您在此稍等片刻。 」 阿爾芒在客廳中踱來踱去,仔細揣摩着客廳中每一細部所表現出來的雅趣。 他一面欣賞着來自于她、透露出她的生活習慣的物品,一面對德·朗熱夫人讚賞備至,雖然現在他尚未掌握其本人及其思想。 大約過了一小時,公爵夫人悄然無聲地從她房中走出。 蒙特裡沃回過頭來,見她步履輕盈如影子一般走過來,不覺渾身震顫。 她走到他身邊,卻沒有俗氣地對他說:「您看我怎麼樣?」她對自己信心十足,專注的目光彷彿在說:「我如此盛裝,是為了討您喜歡。 」 只有一位老年仙女、那位受人歧視的公主的教母,才能如此巧妙地將這樣一縷輕紗圍在這個俏麗的人兒脖子上。 她錦緞般的皮膚發出光澤,更將紗巾的每一褶縐襯托得色調更加鮮艷。 公爵夫人簡直丰采照人。 淡藍色的長裙,髮際的鮮花與裙上的點綴交相輝映,彷彿通過豐富的色彩,賦予她窈窕而又變得飄飄欲仙的身段以固定的形狀。 當她飛快地向阿爾芒滑過來的時候,垂在身旁的紗巾,兩端都飄舞起來。 誠實的大兵情不自禁地將她比作在水上、花間飛舞並且彷彿與之合為一體的美麗的藍色小蝶。 「讓您久等了,」她說道,那聲調是女人要討男人喜歡時都會用的。 「如果我知道會見到象您這麼美麗的女神,我會耐心等上一輩子的;不過,提及您的美貌,確實不是恭維之詞。 恐怕只有對您無限崇拜才能使您動心了。 讓我親吻您的紗巾吧!」 「啊,去!」她說道,作了一個高傲的手勢,「我很敬重您,可以把手給您。 」 於是她把還有些濕潤的手伸過來,讓他親吻。 剛剛熏香沐浴完畢的女人的手,還保持着難以名狀的清新,絲絨般的柔軟,使你產生一種快感,從嘴唇一直滲入心田。 所以,一個鍾情的男子,感官的慾念如果與他心中的愛情一樣強烈,這表面看去非常清白純潔的一吻,可能會激起可怕的風雨。 「您會永遠這樣把手伸給我麼?」將軍畢恭畢敬地吻着這只危險的手,謙卑地問道。 「是的。 不過我們的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她嫣然一笑說道。 她坐下來,想戴上皮手套,卻又顯得那樣笨拙,皮手套一開始過緊,怎麼也套不上手指。 一面她又望着德·蒙特裡沃先生。 此刻他正輪流欣賞着公爵夫人和她那反覆動作的優雅姿態。 「啊,很好,」她說道,「您很準時。 我喜歡準時。 陛下說他就是國王禮貌的化身。 不過,咱們私下裡說說,我認為他最喜歡阿諛奉承了。 嗯,是不是?您說呀!」 她又瞟了他一眼,向他表示那靠不住的友情。 發現他幸福得說不出話來,為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興高采烈。 啊!公爵夫人對作女人這一行,是再在行不過的了。 隨着一位男子變得越來越低三下四,她深知怎樣提高你的尊嚴;隨着一位男子步步向前,越來越陷入多愁善感的幼稚無聊之中,她深知怎樣用空洞無物的奉承話來報答他。 「您千萬不要忘記九點鐘來。 」 「好。 不過,您每天晚上都去參加舞台麼?」 「那我怎麼知道?」她聳聳肩膀答道。 那孩子氣的動作,似乎承認她是非常任性的,一個情人就應該這樣接受她。 「再說,」她接著說下去,「這對您有什麼要緊呢?反正點帶我去就是了。 」 「今天晚上,」他說道,「不大好辦,我的裝束不合適。 」 「我似乎覺得,」她自負地望着他,答道,「如果有人會為您的裝束感到難堪,那就是我。 不過,旅行家先生,您要知道,能夠輓着我的胳膊的人,總是超乎時髦之上的。 沒有一個人敢挑他的毛病。 看得出來,您還不瞭解上流社會,這樣我就更喜歡您了。 」 第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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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朗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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