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字字珠璣,半低聲細語般地道出,一顆顆滾落下來,彷彿凝聚着令其發出聲響的快樂感情。 公爵夫人企圖充分利用她的偏頭痛大撈一把,她的投機生意果然大大成功。 這個女人假裝疼痛難忍,可憐的軍人倒真地為此心痛不止。 正如克里庸聽人講述耶穌基督時的激情一樣,他已經準備拔劍出鞘殺死「昏昏沉沉」了。 唉!人家病着,怎麼敢啟齒談起她激起的愛情呢?阿爾芒此時已經明白,他這麼急匆匆地要將自己的感情擊中如此出類拔萃的一個女人,是多麼可笑。 僅從一個想法上,他便理解了情感的全部微妙之處和心靈的需求。 愛,難道不就是要學會辯護、乞討、等待麼?已經感受到的愛情,難道不應當加以表明麼? 他突然發現自己舌頭髮硬,不聽使喚。 貴族城區的習俗,偏頭痛的威嚴,真正愛情的羞澀,都將他的舌頭凍僵。 然而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遮掩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閃射出荒漠的火熱和無垠。 這是如豹子雙眼一般鎮靜的眼睛,眼瞼很少低垂下來。 這專注的目光使她沐浴在陽光和愛情之中,她非常喜歡。 「公爵夫人,」他答道,「您的好意我十分感激,我真怕表達不盡。 此刻,我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有能力消除您的病痛。 」 「對不起,我要把這個拿開,我熱死了,」她說道,作出一個十分優雅的動作,扔掉了蓋腳的小墊,清清楚楚地露出自己的雙足。 「夫人,在亞洲,您這雙纖足恐怕要值一萬西崑(古代威尼斯金幣)呢!」 「遊客的恭維,」她微微一笑,說道。 這個機靈人故意尋開心,使粗魯的蒙特裡沃突然陷入一場談話之中。 他淨說假話,要麼是老生常談和毫無意義的話。 用軍事術語來說,他調兵遣將,不遺餘力,彷彿當年查理大公被拿破崙死死纏住時用兵的情形。 她從這位情場新手口裡逼出的大量假話中,窺見了這開始萌發的激情已到了何種程度,狡黠地以此為樂。 她踏着碎步將他引進錯綜複雜的迷宮中,打算把他扔在迷宮中,無地自容。 於是她開始嘲弄這位男子,卻又樂於使他忘記時間。 一般來說,首次拜訪無非是恭維客套,話一完拜訪也就結束。 偏偏阿爾芒又不會。 當她坐起身來,將原來包在頭上的紗巾圍在脖子上,支起雙肘,聲稱她已經痊癒,這應該歸功於他,並且拉鈴叫人點起小客廳的全部蠟燭時,這位著名的旅行家在小客廳中已經獃了一小時,談天說地,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他感到自己無非是這個女人玩弄的一個工具。 繼剛纔的巍然不動之後,現在接着來的是最嫵媚的動作。 她向德·蒙特裡沃克生轉過身來,答覆剛從他那裡挖出來的心裡話,似乎那使她大感興趣。 她說道:「您極力要我認為您從來沒有戀愛過,這真是想拿我開心。 這確是男人們對我們的奢望。 我們相信他們的話,純粹是出於禮貌而已!在這個問題上,難道我們不是通過自己的經歷,學會了應該相信什麼嗎?哪兒有什麼一輩子從來沒有一次陷入情網的男人?你們喜歡欺騙我們,我們這些可憐的傻瓜,也就聽憑你們這樣做。 因為你們的欺騙仍不失為對我們情感高尚所表示的敬意,我們的情感可是純潔無瑕的。 」 道出這最後一句時,語氣裡充滿了高傲和自豪,頓時使這位情場新手成了彈入深淵之底的泥丸,而公爵夫人則成了一位天使,重又向她特有的天際飛去。 「見鬼!」阿爾芒·德·蒙特裡沃內心高叫道,「要向這個桀驁不馴的女人說我愛她,得怎樣下手呢?」 其實他已經說了二十次,或者更正確地說,公爵夫人從他的目光中已經看出了二十次。 她看出來,這個真正大男子的激情,可供她消遣娛樂,可向她毫無樂趣的生活中注入一些樂趣。 於是她已經準備在自己周圍極其巧妙地築起一定數量的堡壘,一定要他將這些堡壘一一拿下,才能允許他進入自己心中。 蒙特裡沃成了她任意耍弄的玩物,他要一面跳躍着跨過一個接一個的障礙,一面又要保持穩定,正如遭受頑童折磨的小蟲,從這個指頭跳到那個指頭上,以為是在前進,實際上那狡猾的狠心人不過讓它獃在老地方面已。 公爵夫人也看出,這個性格剛強的人並沒有說假話,這使她感到難以形容的幸福。 阿爾芒確實從未戀愛過。 他對自己很不滿意,對她更不滿意,於是要告辭。 見他那賭氣的神情,她心花怒放。 她知道,用一個字,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可以讓那神情煙消雲散。 「您明天晚上來麼?」她對他說道,「我要去參加舞會,我等您等到十點。 」 第2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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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朗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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