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間的友誼象她們這樣,可以說是最強烈的感情了,但是還沒有教會那種百折不回的恆心。 李斯貝特受不住瘟疫般的惡臭,離開了房間。 她看見一般醫生還在討論,但畢安訓的意見已得到多數贊成,所商討的僅是試驗性質的治療方法。 一個意見相反的醫生說: 「將來倒是極好的解剖資料,並且有兩個對象可以做比較。 」 李斯貝特陪着畢安訓進來,他走到病人床前,好象並沒發覺有什麼穢濁的氣味。 「太太,我們要試用一種強烈的藥品,可以把你救過來……」 「要是救了過來,我還能跟從前一樣好看嗎?」 「也許!」醫生回答。 「你的也許我是知道的!」瓦萊麗說,「我要象那些火燒過的人一樣!還是讓我皈依宗教吧!我現在只能討好上帝。 我要跟他講和,算是我最後一回的賣弄風情!是的,我要把好天爺勾上手!」 「啊!這是我可憐的瓦萊麗最後一句話,這才是她的本相!」李斯貝特哭着說。 洛林女子覺得應該到克勒韋爾房裡走一下,看見維克托蘭夫婦坐在離開病床三尺的地位。 「李斯貝特,」病人說,「人家不肯告訴我女人的病情;你剛纔看了她,怎麼樣啦?」 「好些了,她自己說是得救了!」李斯貝特用了這個雙關語來安慰克勒韋爾。 ① ①得救亦是永生的意思,此處暗指死亡。 「啊!好,我怕這個病是我帶給她的……做過花粉跑街的總免不了出亂子。 我已經把自己埋怨了一頓。 要是她死了,我怎麼辦呢?老實說,孩子們,我真是疼她。 」 克勒韋爾在床上坐起,想擺好他的姿勢。 「噢!爸爸,」賽萊斯蒂納說,「你病好了,我一定接待後母,我答應你!」 「好孩子,來讓我擁抱一下!」 維克托蘭拉住了太太不給她上前。 「你不知道,先生,」律師很溫和的說,「你的病會傳染的……」 「啊,不錯。 醫生們高興得不得了,說在我身上又找到了中世紀的什麼瘟疫,大家以為久已絶跡的病,他們在大學裡說得天花亂墜……喝!真怪!」 「爸爸,」賽萊斯蒂納說,「拿出點勇氣來,這個病你一定頂得住的。 」 「孩子們,放心,死亡要打擊一個巴黎的區長,一定得三思而後行!」他那種鎮靜簡直有點兒可笑,「再說,要是我區裡的人民倒霉,非喪失他們兩次票選出來的人物不可……(嗨,看我說話多流利!)那我也知道怎麼捲鋪蓋。 當過跑街的,出門是常事。 啊!孩子們,我才不貪生怕死呢。 」 「爸爸,你答應我,讓教會的人待在你床邊。 」 「那不行!我是大革命培養出來的,雖沒有霍爾巴哈①的頭腦,那種精神我是有的。 現在,哼!我更是攝政王派,灰火槍手派②,杜布瓦神甫派,黎塞留元帥派!我女人昏了頭,剛纔派一個教士到這兒來,想說服我這個崇拜貝朗瑞③的人,跟小嬌娘攀朋友的人,伏爾泰跟盧梭的徒弟!……醫生想探探我有沒有給病魔壓倒,問我:『你見過神甫了嗎?』我可是照偉大的孟德斯鳩辦法。 我瞪着醫生,瞧,就象這個樣子,」他斜着四分之三的身子,威嚴的伸着手,跟他畫像上的姿勢一模一樣,“我回答他說: ……那小子曾經來到, 拿出了他的命令,可是什麼也沒得到。 「孟德斯鳩這裡說的命令,是一個很妙的雙關語,表示他臨死還是才華蓋世,因為人家派去見他的是一個耶穌會教士!④……我喜歡這一段,固然不是他活的一段,而是他死的一段。 啊!一段這兩個字又是雙關語!孟德斯鳩的一段!妙!」⑤ ①霍爾巴哈(1723—1789):唯物論哲學家和無神論者。 ②火槍手是法國古代用火槍裝備的步兵或近衛騎兵。 其事蹟可看大仲馬的小說《三個火槍手》。 ③十九世紀著名歌謡作者,其作品膾炙人口。 ④命令與教會的宗派在法語是同一字。 ⑤文字的「一段」與生死的「一段」為雙關語。 小於洛淒然望着他的岳父,暗暗想:無聊與虛榮難道跟心靈的偉大有同樣的力量嗎?精神的動力似乎完全不問結果的。 一個元兇巨惡所表現的精神,和尚瑟內茲①視死如歸的精神,是不是同一種力量呢? ①尚瑟內茲(1760—1794),保王黨文人,以寫作諷刺歌曲著名,一七九四年被送上斷頭台。 到星期末了,克勒韋爾太太受盡了慘酷的痛苦,給埋掉了;克勒韋爾只隔了兩天也跟着他妻子去了。 於是婚約成了廢紙,後死的克勒韋爾承繼了瓦萊麗。 第15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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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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