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不理會兄弟,老人回到書房,從書桌中檢出一把鑰匙,打開一隻孔雀石面子的純鋼小保險箱,那是俄皇亞歷山大送的禮物。 拿破崙皇帝曾經派他把德累斯頓戰役上虜獲的戰利品送還給俄皇,希望把旺達姆將軍①交換回來。 沙皇送了于洛將軍這件貴重的禮物,說他希望有一天能夠對法國皇帝來一次同樣的回禮;可是旺達姆並沒有放回。 小箱全部鑲着金片,蓋上還有金鑲的帝俄徽號。 元帥把裡面的鈔票金洋點了點數目,一共有十五萬兩千法郎!他不由得做了個滿意的姿勢。 這時候,于洛夫人進來了,她的神情連審判政治犯的法官見了都要軟心。 她撲在埃克託身上,瘋子似的望望手槍匣子,又望望元帥。 ①旺達姆(1770—1830),拿破崙麾下大將,一八一三年在今德境薩克森州被俄軍所俘。 一八一四年方獲釋回國。 「你對兄弟有什麼過不去呀?他得罪了你什麼呀?」她喊得那麼響,元帥居然聽見了。 「他丟了我們大家的臉!」共和政府時代的老軍人回答。 這一開口又惹動了他胸中的氣憤。 “他盜用公款!他使我沒有臉再姓我的姓,教我不想再活,他要了我的命……我還能有這麼一點氣力,只是為要償還公家的錢!……在共和政府的元老前面,在我最敬重的維桑布爾親王前面,我還替他辯白,哪知道證據確鑿,教我當場出醜!……這還不算一回事嗎!…… 這是他對國家的罪狀!” 他抹掉了一滴眼淚,又說: 「再說他對家庭吧!我為你們積下的糧食,一個老軍人三十年省吃儉用存起來的積蓄,給他搶了去!瞧,這就是我預備給你們的!」他指了指桌上的鈔票。 「他害死了他的叔岳斐歇爾,心高氣傲的好漢可不象他,丟不起他阿爾薩斯鄉下人的臉。 還有,大慈大悲的上帝,允許他在所有的女人中挑上一個天使!他有那麼大的福氣娶到阿黛莉娜做太太!可是他欺騙她,使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心,把她扔在一邊,去找些婊子、淫婦、楊花水性的賤女人,養着卡迪訥,約瑟法,瑪奈弗!……而我一向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看了覺得驕傲的!……去吧,你這個膿包,要是你不怕活現世,不覺得你下流生活的可恥,你給我走吧!我那麼疼愛的兄弟,我沒有勇氣咒他;我對他象你一樣的溺愛,阿黛莉娜;可是他永遠不能再在我面前出現。 我不准他送我的喪,不准他跟在我的棺材後面。 他犯了這些罪惡,即使不知道懺悔,至少也得有點兒廉恥!……」 說了這一篇莊嚴的話,元帥臉色慘白,筋疲力盡,坐在了便榻上。 也許是生平第一次,他滾出兩顆眼淚沿著腮幫淌下。 「可憐的斐歇爾叔叔呀!」李斯貝特叫了一聲,把手帕蒙着眼睛。 「大哥!」阿黛莉娜跪在了元帥前面,「你看我面上活下去吧!幫我教埃克托重新做人,給他一條自新的路!……」 「他?他活下去還要作惡呢!一個人能不認阿黛莉娜這樣的女子,把真正共和黨人的愛國、愛家庭、愛窮人、我拚命灌輸給他的情感,丟得乾乾淨淨的,簡直是妖魔,是禽獸!……要是你還愛他,趕快把他帶走;我恨不得把他一槍打死!打死了他,才救了你們大家,也救了他自己。 」 老元帥說到這兒,其勢洶洶的站了起來,嚇得阿黛莉娜趕緊喊了聲: 「來吧,埃克托!」 她抓着丈夫,扯着他走出屋子。 男爵完全癱倒了,她只得僱一輛車把他帶回翎毛街,一到家,就讓他上了床。 這個差不多全部解體的人,一口氣睡了好幾天,飯也不吃,話也不說。 阿黛莉娜哭哭啼啼的逼着他喝了些湯水,坐在床頭看護;她從前那些滿肚子的感慨統統沒有了,只剩下一片哀憐的心。 十二點半,李斯貝特把公證人和斯坦卜克伯爵帶進元帥的書房。 她看到他神情大變,早已害怕得寸步不離了。 「伯爵,」元帥說,「請你簽一張許可狀,讓我侄女,就是說你太太出讓她那份只有產權的存單。 ——斐歇爾小姐,也要請你放棄收利息的權利。 」 「是,元帥,」貝特毫不遲疑的回答。 「好,親愛的,」老人說,「我希望能多活幾天報答你。 我相信你;你是一個真正的共和黨,一個清白的老百姓。 」 他拿起老姑娘的手吻了一吻。 「阿訥坎先生,」他對公證人說,「請你立一份委託書,下午兩點鐘以前送來,得趕上今天的交易所。 存單在我的侄女伯爵夫人手上;她回頭就來,跟斐歇爾小姐一同簽委託書。 伯爵此刻陪你回去先簽。 」 藝術家看見貝特對他遞了一個眼色,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走了。 第12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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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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