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怕這個!」于洛不由得毛骨悚然。 「要是你哥哥死了,誰養你的太太跟女兒?法蘭西元帥的寡婦至少有六千法郎恩俸是不是?所以,我的結婚,只為了保險你的妻子女兒不至于餓肚子,你這個老糊塗!」 「我沒有想到這麼遠!那麼我去勸哥哥吧,因為我們都相信你的……你去告訴我的天使,說我把性命獻給她了!……」 男爵看貝特走進了飛羽街,便回家打他的惠斯特牌,當晚宿在家裡。 男爵夫人快慰之極,丈夫好象恢復了家庭生活,半個月光景,他每天早上九點上衙門,下午六點回來吃飯,黃昏也在家裡跟大家一起。 他帶著阿黛莉娜和奧棠絲看了兩回戲。 母女倆做了三台感恩彌撒,求告上帝既然把她們的丈夫與父親送回了,但望把他永遠留在家裡。 一天晚上,維克托蘭看見父親去睡覺了,對母親說: 「噯,咱們多快活,爸爸回來啦;所以我跟我的女人決不愛惜我們的錢,只要這局面能維持下去……」 「你父親快上七十了。 我看出他還在想瑪奈弗太太,可是不久會忘掉的;對女人的瘋狂不象賭博、投機、或者吝嗇,它是有期限的。 」 美麗的阿黛莉娜——因為她雖然上了五十歲,經過了多少傷心事,還是很美,——在這一點上可想錯了。 好色的人,天賦異稟,使他們愛的機能遠過于愛情的界限,差不多永遠是年輕的。 在那個安分老實的時期內,男爵上太子街去了三次,他的表現絶對沒有七十歲。 情慾復熾,返老還童,他不惜把榮譽、家庭、一切,毫無遺憾地奉獻給瓦萊麗。 可是瓦萊麗完全變了一個人,從來不提到錢,不提給他們孩子的存款;相反,她願意拿黃金給他,她愛於洛,好象一個三十六歲的婦人愛一個又窮又風流又多情的法科學生。 而可憐的阿黛莉娜還以為重新徵服了她的埃克托!第三次幽會的終了,又定了第四次約會,有如從前意大利喜劇院完場的時候報告下一天的節目。 時間約在早上九點。 到了那快活的一天,(痴情的老人就為了這種快樂的希望才勉強忍受家庭生活的),清晨八點左右,蘭娜上門求見男爵。 于洛怕出了什麼亂子,趕緊出去找站在門外不肯進來的蘭娜。 那忠心的女仆遞給他一封信: 我的老軍人,此刻不要上太子街,我們的魔鬼病了,要我服侍他。 你改在今夜九點去吧。 克勒韋爾在科爾貝的勒巴家,決不會帶什麼女人上小公館的。 我安排好今天夜裡抽身出來,可以在瑪奈弗醒來之前趕回。 如何,即盼見覆。 也許你老婆不象從前那樣聽你自由了。 據說她還挺美,說不定你會欺騙我的,你這個老風流!信閲後即毀,我什麼都不放心呢。 埃克托寫了一封短短的回信: 我的愛人,我早已和你說過,二十五年以來我的太太從來不妨害我尋歡作樂的。 為了你,我一百個阿黛莉娜都肯犧牲!今晚九點準到克勒韋爾廟堂去恭候我的女神。 但願副科長快快死掉! 免得我們長此分離;千萬珍重。 你的 埃克托。 晚上,男爵對太太說要陪同大臣到聖克魯去辦公,清早四五點才能回來。 於是他上太子街去了。 那正是六月將盡的時節。 很少人一生中真正經驗過引頸就戮的感覺,那些在斷頭台上遇赦回來的囚徒,當然可以計算在內;但有些做夢的人,的確在夢中活龍活現的體味過這種臨死的慘痛,他們什麼都感覺到,連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感覺都有,直到天亮驚醒,才算把他們釋放……可是,清早五點,男爵在克勒韋爾那張華麗的床上所經歷的感覺,比縛上刑台、面對一萬個人、兩萬道目光的感覺,更要可怕得多。 瓦萊麗睡的姿態極美。 惟有真美的女人才會在睡熟的時候不失她的美,瓦萊麗就夠得上這個資格。 這是藝術跑進了自然界,簡直是一幅活的圖畫。 男爵在平臥的姿態中,目光離地約有三尺,他彷彿一個人忽然驚醒過來想到什麼念頭似的,眼光漫無目的地在那兒亂轉,無意之間停在房門上,那是由出名的藝術家揚①畫滿了花卉的。 男爵並沒象臨刑的罪犯一般看到兩萬道目光,而只看到一道比廣場上的兩萬道更尖利的目光。 這種溫柔鄉中的恐怖感覺,當然比死囚的感覺更難得,要是臨到那般急性子的英國人,準會閙一場大病的。 男爵平躺着,的的確確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不相信,但那道殺氣騰騰的目光開始說話了!門背後有唧唧噥噥的聲音。 男爵覺得廟堂裡有了人是沒有問題的了,心裡想: 「也許只是克勒韋爾跟我開玩笑!」 第1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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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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