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曼,克洛德·維尼翁,斯坦卜克伯爵,差不多在六點光景同時到了。 換了一個普通的或是老實的女人,聽見渴望已久的人來到是一定會馬上出見的;可是從五點起已經在臥室裡等待的瓦萊麗,有心把三位客人丟在那兒,明知他們不是在談論她就是在心裡想她。 客廳的佈置是由她親自指揮的,精巧的小玩意安排得非常著目,那些除了巴黎別處製造不出的東西,暗示女主人的風度,好似代她通名報姓一般。 用琺瑯質和珠子鑲嵌的小骨董;盆子裡盛着各式可愛的戒指;塞夫勒窯或薩克森窯的名瓷②,是由佛洛朗與沙諾精心裝配的:還有小人像、畫冊、零零星星的古玩,都是痴心的男人在定情之初,或是重修舊好的時節,重價定做得來的。 瓦萊麗為了諸事順利,快樂得有些飄飄然。 她答應克勒韋爾在瑪奈弗死後嫁給他;而痴情的克勒韋爾已經在她名下存了一筆利息有一萬法郎的款子,那是他當初想獻給男爵夫人的資金,三年中在鐵路股票上所獲的盈利。 因此瓦萊麗有了三萬二千法郎的收入。 克勒韋爾又新許了一個願,比奉送他的盈利更重要的願。 在兩點到四點,給他的公爵夫人(他給德·瑪奈弗太太起了這個外號,來補足他的幻象)迷得魂靈出竅的高潮中,——因為瓦萊麗在太子街的表現打破了她的紀錄,——他認為需要把她的海誓山盟多多栽培,便許下願心,說要在獵犬街買一所精緻的小住宅,是一個冒失的包工造好了,虧了本預備出賣的。 瓦萊麗已經看到自己住着這所前有庭院後有花圈的公館,外加自備馬車! ①法國婦女的痣是用薄綢剪成各種花式貼在臉上的。 ②塞夫勒是法國城市名,薩克森是德國地區名,均以瓷器著稱。 「我問你,哪一種安分守己的生活,能夠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輕而易舉的得到這些?」她裝束快完時對李斯貝特說。 貝特那天在瓦萊麗家吃飯,為的是替瓦萊麗把一個人不能自己說的話說給斯坦卜克聽。 瑪奈弗太太滿面春風,不卑不亢的走進客廳,後面跟着貝特,渾身穿著黃黑兩色的衣服,用畫室裡的成語來說,替她做着陪襯。 「你好,克洛德,」她對那個曾經名噪一時的批評家伸過手去。 克洛德·維尼翁,象多少旁的男子一樣,變成了一個政客,這個新名詞是用來指初登宦途的野心家的。 一八四○年代的政客,差不多等於十八世紀的神甫,少了他便不成其為沙龍。 「親愛的,這一位是我的姨甥婿斯坦卜克伯爵,」李斯貝特把瓦萊麗只裝不曾瞧見的文賽斯拉介紹了。 「我一見便認得是伯爵,」瓦萊麗風致嫣然的對藝術家點了點頭,「在長老街我時常看見你,我也很榮幸的參加了你的婚禮。 」她又對貝特說:「親愛的,只要見過一次你從前的孩子,就不容易忘掉的。 」接着她招呼了雕塑家:「斯蒂曼先生真是太好了,我這麼匆促的邀請,居然肯賞光;可是緊要關頭是談不到禮數的!我知道你是他們兩位的朋友。 跟生客同桌是頂掃興的事。 我特意約你來陪他們;可是下次你得專程來陪陪我,是不是?……你答應我啊……」 她和斯蒂曼踱了一會,彷彿只關心他一個人。 陸續來的客人有克勒韋爾,于洛男爵,和一個叫做博維薩熱的議員。 這位外省的克勒韋爾,給人家找來充數的那種傢伙,在國會裡是跟在參議官吉羅與維克托蘭·于洛後面投票的。 他們兩人想在龐大的保守黨內組織一個進步分子的小組。 吉羅早在瑪奈弗太太家走動,她竟想把維克托蘭·于洛也找來。 可是至此為止,清教徒式的律師總是推三阻四拒絶父親和岳父的邀請。 他覺得在一個使母親落淚的女人家裡露面是一樁罪惡。 維克托蘭·于洛跟政治上的清教徒不同,正如一個虔誠的女子眼滿嘴上帝的人不同。 博維薩熱,從前阿爾西地方的帽子商,想學會一套巴黎作風,在議會裡從不缺席,彷彿會場中的石砫一樣。 他在美艷誘人的瑪奈弗太太門下受訓:受了克勒韋爾的催眠,聽著瓦萊麗的指導把他當作榜樣,當做老師,樣樣請教他,請他介紹裁縫,模仿他,學他的姿勢;總而言之,克勒韋爾是他的大人物。 瓦萊麗,在這些人物和三個藝術家環繞之下,再由李斯貝特陪襯之下,在文賽斯拉眼中特別顯得了不起,因為一往情深的克洛德·維尼翁還在他面前替瑪奈弗太太打邊鼓。 「她兼有德·曼特儂夫人①和尼儂的長處!」那位當過批評家的說,「討她喜歡不過是一個黃昏的事,只消你有才氣,可是得到她的愛,那不但使你揚眉吐氣,而且做人也有了意義。 」 第8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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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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