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男爵與克勒韋爾兩人的愛情,對瓦萊麗畢竟是一副重擔。 人生之中有些事情,其作用有如鐘聲之於蜜蜂,能夠把分巢的蜂集中起來;這件故事重新開場的下一天,瓦萊麗就是被這種事情惹得心煩意亂,跑上樓去找李斯貝特嘆苦經,把話題當做弔在舌尖上的煙捲似的嘮叨不休,這是女人們發牢騷的故技。 「李斯貝特,告訴你,今天早上陪兩小時克勒韋爾,真是受罪!恨不得叫你去代一下!」 「不行哪,」李斯貝特笑道,「我是要童貞到老的了。 」 「給這兩個老頭兒玩!有時候我真覺得丟人!唉!要是可憐的母親看到我的話!」 「你把我當做克勒韋爾了。 」 「告訴我,親愛的貝特,你不會瞧不起我吧?……」 「嘔!要是我長得好看,我也會……也會風流的。 何況你!」 「可是你可以隨心所欲,揀你喜歡的人,」瑪奈弗太太嘆了一口氣。 「嚇!瑪奈弗能算人嗎?他是個屍首,早該埋掉的了;男爵好比你的丈夫,克勒韋爾是你的情人;我覺得你跟別的女人一個樣兒,沒有什麼不正當。 」 「不是的,我的好姑奶奶,我難受的不是這個,你不願意理會我的意思……」 「噢!我明白!」貝特叫道,“你的心事就是我要報仇的事。 你急什麼!……我在用功夫哪。 ” 「我為文賽斯拉把身子都磨瘦了,連面都見不到!」瓦萊麗伸着手臂說,「于洛請他吃飯也不來!這狠心漢竟不知人家在疼他愛他!他的女人是什麼東西?一堆漂亮的肉罷了!不錯,她長得好看,可是我,我覺得我比她妖!」 「放心,孩子,他會來的,」李斯貝特的口氣彷彿奶媽哄着一個急躁的孩子,「我一定要他來!……」 「什麼時候呢?」 「也許這個星期之內。 」 「噢!你多好!」 由此可見這兩個女人合而為一了;瓦萊麗的快活,生氣,所有的行為,哪怕是胡閙吧,都由兩個人考慮成熟而後決定的。 李斯貝特一方面給這種蕩婦生涯惹動了心火,大小事情替瓦萊麗出主意,一方面根據無情的邏輯,進行她的報仇大計。 並且她也真喜歡瓦萊麗,把她當做女兒,當做朋友,當做情人,覺得她象生長海外的女人那樣服從,象淫娃蕩婦那樣柔順;她每天早上跟她拉拉扯扯,比跟文賽斯拉的聊天不知有趣多少,她們可以為了自己的刁鑽促狹而樂一下子,把男人的糊塗取笑一番,或者把彼此的財產,算一算越來越多的利息。 在李斯貝特的計劃和新交的友誼中間,比從前對文賽斯拉的痴情,不知多出幾許豐富的材料,好讓她大肆活動。 仇恨滿足的快意是心靈最痛快最酣暢的享受。 我們的心有如一座情感的礦山,愛是黃金,恨是鐵。 最後,瓦萊麗全盛時期的美艷,又是她十二分崇拜的,就象一個人崇拜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一樣;而這個美又比文賽斯拉的容易捉摸,不象他的那麼冷。 快滿三足年的時候,李斯貝特開始看到她暗中化盡心血所做的破壞工作有了進展。 李斯貝特管思想,瑪奈弗太太管執行。 瑪奈弗太太是一把刀,李斯貝特是操刀的手,而這雙手越來越急的打擊那個她越來越厭惡的家庭了,因為一個人的恨也象一個人的愛一樣,會一天一天增加的。 愛與恨是兩種自生自發的情感;但兩者之間,恨的壽命更長久。 愛有限度,因為人的精力有限度,它的神通有賴于生命,有賴于揮霍;恨近乎死亡,近乎吝嗇,它是一種活躍的,抽象的東西,超乎生命萬物之外的。 李斯貝特一找到自己的天地,所有的聰明才智都發揮了出來,象耶穌會教士一樣神通廣大。 她脫胎換骨,完全變了一個人:容光煥發,夢想一躍而為于洛元帥夫人。 上面兩位朋友把心事赤裸裸的和盤托出的一幕,正發生在貝特從中央菜市場回來之後,那天她是去採辦材料做一席好菜的。 瑪奈弗垂涎科凱先生的位置,特地請他跟端莊的科凱太太吃飯,而瓦萊麗希望當晚就由於洛把科長辭職的問題解決。 貝特正在穿扮,預備上男爵夫人家吃飯去。 「等你回來替我們沏茶,」瓦萊麗說。 「大概可以吧……」 「怎麼大概?你打算睡在阿黛莉娜一塊,喝她睡夢裡的眼淚水嗎?」 「要是真的,我決不反對,」李斯貝特笑道,「她遭了報應,我才高興哩,我記得小時候的情形。 大家得換換班。 她要掉入泥坑,我要做福芝罕伯爵夫人!」 於是李斯貝特出發上翎毛街去了;近來她上那兒,就象人家上戲院,專為找些刺激去的。 第6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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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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