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 「就是說他狠狠地整了我一頓?」 「整?」 「他罵我摻和您的事情……您要是到我家來,千萬要留點兒神!可我懷疑您能獃得住,您不知道像我這種窮鬼的家是個什麼樣子……」 「我寧願住在心腸好,懷念邦斯的窮人家裡,也不願跟人面獸心的傢伙住在杜伊勒利宮!我剛剛在邦斯家看到一群老虎,他們要把什麼都吃了!……」 「來,先生。 」當差說,「您自己去看吧……我們有間小閣樓……跟我妻子商量一下。 」 施穆克像隻綿羊似的跟着多比納,由他領着走進了一個可稱為「巴黎之癌」的臟地方。 這地方叫波爾當村。 一條狹窄的小巷,兩旁的房子都像是房產投機商蓋的;小巷直通篷迪街,巷口正好被巴黎的腫瘤之一,聖馬丁門戲院的大廈遮住,黑洞洞的。 巷子的路面比篷迪街的馬路要低一截,順着斜坡伸向下方的馬圖蘭杜坦普爾街,最後被一條裡弄擋住了去路,構成了一個D字形。 這兩條相交的小巷裡,共有三十來幢七八層高的房子,那院子裡,樓房裡,是各種各樣的貨棧、加工廠和工場。 簡直就是一個縮小了的聖安杜瓦納郊鎮。 裡面有做傢具的,雕銅器的,加工戲裝的,制玻璃器皿的,繪瓷器的,總之,五花八門,式樣新奇的巴黎貨,這裡都有人做。 這條巷子就像它的商業一樣骯髒,興旺,來往的行人,大小的車輛,把巷子擠得滿滿的,看了叫人噁心。 巷子裡密集的人口與周圍的事物和環境倒也協調。 居民們都在工場、作坊做事,一個個都精通手工藝,把一點聰明才智全都用在了手藝上。 多比納就住在這個出產豐富的村子裡,因為房屋的租金便宜。 他家的那套房子處在七樓,可以看到幾座還倖存的大花園,那是篷迪街三四家大邸宅的花園。 多比納的住房包括一間廚房和兩間臥室。 第一間是孩子們的天地。 裡面有兩張白木小床和一隻搖籃。 第二間是多比納夫婦的臥室。 吃飯在廚房。 上面有一間所謂的閣樓,高六尺,蓋着鋅皮,頂上開了一個小天窗。 要上閣樓去,得爬一道又窄又陡的白木梯,拿建築行話說,這種梯子叫作磨坊小梯。 小閣樓稱作傭人臥室,這樣一來,多比納的住房也可以說是一套完整的公寓了,租金因此而定為四百法郎。 一進屋,有一個小門廳,起到了遮掩廚房的作用,門廳靠朝向廚房的一個小圓窗取光,實際上只有臥室門、廚房門和大門這三扇門中間的一點位置。 三間屋子全都是方磚地,牆上貼的是六個蘇一卷的劣等花紙,純粹作裝飾用的壁爐狀若滴水石,漆成俗裡俗氣的仿木色。 全家五口人,三個是孩子。 因此,牆壁上凡是三個孩子的胳膊夠得到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一道道很深的痕跡。 有錢人絶對想象不到這家人的廚房用具有多簡單,總共只有一口灶,一隻小鍋,一個烤肉架,一隻帶柄的平底鍋,兩三把圓頂蓋大肚水壺和一隻煎鍋。 餐具都是白色和棕色的陶器,全套也只值十二法郎。 一張桌子既當餐桌又當廚房用桌,另有兩把椅子和兩張小圓凳。 通風灶下,堆着煤和木柴。 一個牆角處放著一隻洗衣服用的木桶,全家的衣服往往要等到夜裡才有時間洗。 孩子的那間屋子裡,拴着不少涼衣服的繩子,牆上貼著五顏六色的戲院海報和報上剪下來或彩圖說明書中撕下來的畫片。 屋子的一角放著多比納家長子的課本,晚上六點父母去戲院上班時,家裡的事顯然是由他來操持。 在許多下等階層的家庭裡,孩子一到了六七歲,對弟弟妹妹就要擔負起母親的責任。 通過這一簡略的描述,各位自可想象到,拿一句已經很通行的俗語說,多比納一家人雖窮,但清清白白。 多比納約摸四十歲,老婆三十來歲,名叫洛洛特,原是合唱隊的領唱,據說做過戈迪薩爾的前任,那個倒台經理的情婦。 這個女人以前長得確實很漂亮,但前任經理的不幸對她的影響極大,最後走投無路,不得不以戲院通行的方式,跟多比納一起過日子。 她毫不懷疑,等到他們倆每月能掙到一百五十法郎,多比納一定會按法律補辦結婚手續的,哪怕僅僅是為了他疼愛的孩子有個合法的地位。 每天早上空閒的時間,多比納太太為戲院的商店縫製戲裝。 這一對勇敢的戲院小工拚死拚活,每年也只能掙個九百法郎。 「還有一層!」多比納從四樓起就這樣對施穆克說;施穆克陷入了痛苦的深淵,根本就不知道是下樓還是上樓。 多比納跟所有的當差一樣,身着白布衣裳,他一打開房門,只聽得多比納太太大聲嚷着: 「快,孩子們,別吵了!爸爸來了!」 第1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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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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