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八三六年,兩個朋友搬到舊宅的三樓住下後,便在茜博兩口子家裡引起了某種混亂。 事情是這樣的。 施穆克跟他的朋友邦斯一樣,也有個習慣,無論住在哪兒,都讓樓裡的看門人,不管是男是女,給他做家務。 兩位音樂家搬到諾曼底街來住時,一致認為要跟茜博太太處好關係。 茜博太太就這樣成了他們倆的女傭,每月二十五法郎工錢,他們倆各出十二法郎五十生丁。 幹了一年之後,出類拔萃的女門房便給兩個老單身漢當起家來了,就像她掌有博比諾伯爵夫人的舅公佩勒洛特的房子的大權一樣。 他們倆的事就是她的事,她張口就是「我的兩位先生」。 最後,她發現這對榛子鉗軟得像綿羊,容易相處,從不疑心別人,簡直像是孩子,出於平民女子的善心,她開始保護他們,疼愛他們,侍候他們,絶對是一片真心實意,有時甚至責備他倆幾句,讓他們不要給別人騙了,在巴黎,有些家庭就是因為受人哄騙,增加了開銷。 就這樣。 兩個單身漢每月花二十五法郎,無意中竟得到了一個母親,這實在是原來沒有想到的。 兩個音樂家看到了茜博太太的種種好處,便天真地稱道她,感謝她,給她賞幾個小錢,這更鞏固了這個聯合的家庭。 茜博太太更喜歡的是受人欣賞,而不太看重給多少錢。 眾所周知,情義往往能使工錢的價值倍增,茜博給他妻子的兩位先生服務時,不管是跑腿,還是縫補衣服,一律只收半價。 第二年,在三樓和門房的相互交情中,又添了一個因素。 施穆克跟茜博太太做成一筆交易,滿足了他的情性和生活中凡事都不用他操心的願望。 茜博太太每天得三十蘇,一個月也就是四十五法郎,包了施穆克的中飯和晚飯。 邦斯覺得他朋友的中飯很中意,出價十八個法郎,包他的一頓午餐。 這種供應伙食的方法,每月給門房的錢袋裏投了近九十法郎,所以這兩位房客便成了不可侵犯的人物,成了天使,大天使,成了神。 真懷疑法國人的君王能受到這一對榛子鉗一樣的侍候,儘管國王對侍候這一套很懂行。 給他們倆喝的是從牛奶盒裡倒出來的純牛奶,他們看的是二樓和四樓的報紙,不用花錢,這兩層樓的房客都起得很遲,需要時可以向他們解釋報紙沒有到。 再說,茜博太太把房間、衣物和樓台收拾得乾乾淨淨,就像佛來米人的家。 施穆克從來沒想過能這麼享福:茜博太太把他的生活料理得很方便;他每個月給六個法郎,由她包洗衣服,縫縫補補的事情也都由她管。 每個月抽菸,他花十五法郎。 這三種開銷每月總計六十六法郎,乘以十二,為七百九十二法郎。 再加上二百二十法郎的房租和稅款,總共為一千二百法郎。 茜博負責施穆克的衣着,每年這一項的費用平均為一百五十法郎。 這位深沉的哲學家每年的生活開銷就這麼一千二百法朗。 在歐洲,多少人唯一的夢想就是來巴黎住,要是他們知道在瑪萊區諾曼底街,有茜博太太的關照,一年靠一千二百法郎的收入就可以過上幸福的日子,那他們準會驚喜一場! 茜博太太看見邦斯老人傍晚五點鐘回家,簡直驚獃了。 這事不僅從未發生過,而且她的先生眼里根本沒有她,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哎喲!茜博,」她對丈夫說,「邦斯先生準是成了百萬富翁,要不就是瘋了!」 「我看也像。 」茜博回答道,他鬆開手中正在做的衣袖子,拿裁縫的行話說,他正在給那只衣袖鈎邊。 第07章 《雙鴿》寓言的活樣本 當邦斯先生木頭人似的回到家時,茜博太太正做好了施穆克的晚飯。 晚飯做的是一道葷雜燴,整個院子裡都散髮着香味。 那是從一個多少有點剋扣斤兩的熟肉店買來的一些賣剩的清煮牛肉碎片,配上切成薄片的蔥頭,用黃油一起燜,一直到牛肉和蔥頭吸乾了黃油,使門房的這道菜看去像油炸的一般。 為茜博和施穆克精心製作的這道菜——茜博太太也跟他們一起吃——再加上一瓶啤酒和一塊乳酪,就足以讓德國老音樂家滿意了。 請你們相信,即使在鼎盛時代的所羅門吃得也不比施穆克更好。 忽而是蔥頭燜牛肉,忽而是嫩煎子鷄塊,忽而又是冷牛肉片和魚,調味的沙司是茜博太太自個兒發明的,做母親的也會不知不覺地將這沙司給孩子吃,要不就是野味,當然要視大街上的飯館轉賣給布舍拉街那家熟肉店的東西的質量和數量而定,這就是施穆克的日常菜單,他對好茜博太太給他吃的東西全都很滿意,從來不說什麼。 可日子一長,好茜博太太把這份菜單壓縮到只需二十個蘇就可以對付的地步。 第2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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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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