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有柔和的意大利音樂,有響板伴奏着的西班牙歌曲。 不過那淹沒一切的巨大響聲是一個八音盤所奏出的流行音樂——這種刺激人的「康康」音樂⑧連奧爾菲斯⑨也不知道,美麗的海倫⑩簡直沒有聽見過。 如果獨輪車能夠跳舞的話,它恐怕也要在它那個獨輪子上跳起舞來了。 樹精在跳舞,在旋轉,在飄蕩,像陽光中的蜂鳥⑾一樣在變換着顏色,因為每一幢房子和它的內部都在她身上反射了出來。 像一棵從根拔斷了的鮮艷的蓮花在順水飄流一樣,樹精也被這人潮捲走了。 她每到一個地方就變出一個新的形狀;因此誰也沒有辦法追隨她,認出她,甚至觀察她。 一切東西像雲塊所形成的種種幻象,在她身旁飄過去了,但是一張張面孔,哪一個她也不認識:她沒有看見過任何一個來自她故鄉的人。 她的思想中亮着兩顆明亮的眼珠:她想起了瑪莉——可憐的瑪莉!這個黑髮上戴着紅花的、衣衫檻樓的孩子,她現在就在這個豪華富貴、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名城裡,正如她坐在車子裡經過牧師的屋子、樹精的樹和那棵老櫟樹的時候一樣。 是的,她就在這兒——在這兒震人耳鼓的閙聲中。 可能她剛剛纔從停在那兒的一輛漂亮馬車裡走出來呢。 這些華貴的馬車都有穿著整齊制服的馬夫和穿著絲襪的仆役。 車上走下來的全是些服裝華麗的貴婦人。 她們走進敞着的格子門,走上寬闊的、通向一個有大理石圓柱的建築物的高梯。 可能這就是「世界的奇觀」吧?瑪莉一定在這兒! 「聖母瑪莉亞!」裡面有人在唱着聖詩,香煙在高大的、色彩鮮明的、鍍金的拱門下繚繞,造成一種昏暗的氣氛。 這是瑪德蘭教堂。 上流社會的貴婦人,穿著最時興的料子所做的黑禮服,在光滑的地板上輕輕地走過。 族徽在用天鵝絨精裝的祈禱書的銀扣子上射出來,也在綴有貴重的布魯塞爾花邊的芬芳的絲手帕上露出面。 有些人在祭壇面前靜靜地跪着祈禱,有些人在向懺悔室走去。 樹精感到一種不安和恐懼,好像她走進了一個她不應該插足的處所似的。 這是一個靜寂之家,一個秘密的大殿。 一切話語都是用低聲、或者在沉默的信任中吐露出來的。 樹精把自己用絲綢和麵紗打扮起來,在外表上跟別的富貴女子沒有兩樣。 她們每人是不是像她一樣,也是「渴望」的產兒呢? 這時空中發出一個痛苦的、深沉的嘆息聲。 這是由懺悔室那個角落傳來的呢,還是由樹精的胸中發出來的?她把面紗拉下一點。 她吸了一口教堂的香煙——不是新鮮的空氣。 這兒不是她渴望的地方。 去吧!去吧!無休無止地飛翔吧!蜉蝣是沒有休息的。 飛翔就是它的生活! 她又到外面來了;她是在噴泉旁的耀眼的煤氣燈下面。 「所有的流水都洗不淨在這兒流過的、無辜的鮮血。 」 她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許多外國人站在這兒高聲地、興高采烈地談論着。 在那個神秘的深宮裡——樹精就是從那裡來的——誰也不敢這樣談話。 一塊大石板被翻起來了,而且還被豎起來了。 她不瞭解這件事情;她看到通到地底層的一條寬路。 人們從明亮的星空,從太陽似的煤氣燈光,從一切活躍的生命中走到這條路上來。 「我害怕這情景!」站在這兒的一個女人說。 「我不敢走下去!我也不願意看那兒的綺麗的景象!請陪着我吧!」 「要回去!」男人說。 「離開了巴黎而沒有看這最稀奇的東西——一個人憑他的天才和意志所創造出來的、現代的真正奇蹟!」 「我不願意走下去,」這是一個回答。 「現代的奇蹟!」人們說。 樹精聽到了這話,也懂得它的意思。 她的最大的渴望已經達到了目的。 伸向巴黎的地底層的人口就在這兒。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事情,但是現在她卻聽到了,看到許多外國人朝下面走。 於是她就跟着他們走。 螺旋形的梯子是鐵做的,既寬大,又便利。 下面點着一盞燈,更下面一點還有另一盞燈。 這兒簡直就是一個迷宮,裡面有數不完的大殿和拱形長廊,彼此交叉着。 巴黎所有的大街和小巷這兒都可以看得見,好像是在一個模糊的鏡子裡一樣。 你可以看到它們的名字;每一幢房子都有一個門牌——它的牆基伸到一條石鋪的、空洞的小徑上。 這條小路沿著一條填滿了泥巴的寬運河伸展開去。 這上面就是運送清水的引水槽;再上面就懸着網一樣的煤氣管和電線。 遠處有許多燈在射出光來,很像這個世界的都市的反影。 人們不時可以聽到頭上有隆隆聲;這是橋上開過去的載重車輛。 第4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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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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