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國,山毛櫸可以在一個春天的晚上就冒出芽,第二天一見到太陽就現出它幸福的春青美。 同樣,在我們的心裡,藏在我們過去生活中的罪惡種子,也會在一瞬間通過思想、言語和行動冒出芽來。 當良心一覺醒的時候,這種子只需一瞬間的工夫就會長大和發育。 這是上帝在我們最想不到的時刻使它起這樣的變化的。 什麼辯解都不需要了,因為事實擺在面前,作為見證。 思想變成了語言,而語言是在世界什麼地方都可以聽見的。 我們一想到我們身中藏着的東西,一想到我們還沒有能消滅我們在無意和驕傲中種下的種子,我們就不禁要恐怖起來。 心中可以藏着一切美德,也可以藏着罪惡。 它們甚至在最貧瘠的土地上也可以繁殖起來。 安妮·莉斯貝的心裡深深地體會到我們剛纔所講的這些話。 她感到極度地不安,她倒到地上,只能向前爬幾步。 一個聲音說:「請埋葬我吧!請埋葬我吧!」只要能在墳墓裡把一切都忘記,她倒很想把自己埋葬掉。 這是她充滿恐懼和驚惶的、醒覺的時刻。 迷信使她的血一會兒變冷,一會兒變熱。 有許多她不願意講的事情,現在都集中到她的心裡來了。 一個她從前聽人講過的幻象,像明朗的月光下面的雲彩,靜寂地在她面前出現:四匹嘶鳴的馬兒在她身邊馳過去了。 它們的眼睛裡和鼻孔裡射出火花,拉著一輛火紅的車子,裡面坐著一個在這地區橫行了一百多年的壞人。 據說他每天半夜要跑進自己的家裡去一次,然後再跑出來。 他的外貌並不像一般人所描述的死人那樣,慘白得毫無血色,而是像熄滅了的炭一樣漆黑。 他對安妮·莉斯貝點點頭,招招手: 「抓緊!抓緊!你可以在伯爵的車子上再坐一次,把你的孩子忘掉!」 她急忙避開,走進教堂的墓地裡去。 但是黑十字架和大渡鴉在她的眼前混作一團。 大渡鴉在叫——像她白天所看到的那樣叫。 不過現在她懂得它們所叫的是什麼東西。 它們說:「我是大渡鴉媽媽!我是大渡鴉媽媽!」每一隻都這樣說。 安妮·莉斯貝知道,她也會變成這樣的一隻黑鳥。 如果她不挖出一個墳墓來,她將永遠也要像它們那樣叫。 她伏到地上,用手在堅硬的土上挖一個墳墓,她的手指流出血來。 「把我埋葬掉吧!把我埋葬掉吧!」這聲音在喊。 她害怕在她的工作沒有做完以前鷄會叫起來,東方會放出彩霞,因為如果這樣,她就沒有希望了。 鷄終於叫了,東方也現出亮光。 她還要挖的墳墓只完成了一半。 一隻冰冷的手從她的頭上和臉上一直摸到她的心窩。 「只挖出半個墳墓!」一個聲音哀嘆着,接着就漸漸地沉到海底。 是的,這就是「海鬼」!安妮·莉斯貝昏倒在地上。 她不能思想,失去了知覺。 她醒轉來的時候,已經是明朗的白天了。 有兩個人把她扶起來。 她並沒有躺在教堂的墓地裡,而是躺在海灘上。 她在沙上挖了一個深洞。 她的手指被一個破玻璃杯劃開了,流出血來。 這杯子底端的腳是安在一個塗了藍漆的木座子上的。 安妮·莉斯貝病了。 良心和迷信糾纏在一起,她也分辨不清,結果她相信她現在只有半個靈魂,另外半個靈魂則被她的孩子帶到海裡去了。 她將永遠也不能飛上天國,接受慈悲,除非她能夠收回深藏在水底的另一半靈魂。 安妮·莉斯貝回到家裡去,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了。 她的思想像一團亂麻一樣。 她只能抽出一根線索來,那就是她得把這個「海鬼」運到教堂的墓地裡去,為他挖一個墳墓——這樣她才能招回她整個的靈魂。 有許多晚上她不在家裡。 人們老是看見她在海灘上等待那個「海鬼」。 這樣的日子她挨過了一整年。 於是有一天晚上她又不見了,人們再也找不到她。 第二天大家找了一整天,也沒有結果。 黃昏的時候,牧師到教堂裡來敲晚鐘。 這時他看見安妮·莉斯貝跪在祭壇的腳下。 她從大清早起就在這兒,她已經沒有一點氣力了,但是她的眼睛仍然射出光彩,臉上仍然現出紅光。 太陽的最後的晚霞照着她,射在攤開在祭壇上的《聖經》的銀扣子上④。 《聖經》攤開的地方顯露出先知約珥的幾句話:「你們要撕裂心腸,不撕裂衣服,歸向上帝⑤!」 「這完全是碰巧,」人們說,「有許多事情就是偶然發生的。 」 安妮·莉斯貝的臉上,在太陽光中,露出一種和平和安靜的表情。 她說她感到非常愉快。 她現在重新獲得了靈魂。 昨天晚上那個「海鬼」——她的兒子——是和她在一道。 這幽靈對她說: 第30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安徒生童話》
第30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