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下面的一個大劇場望,」月亮說。 “觀眾擠滿了整個屋子,因為有一位新演員今晚第一次出場。 我的光滑到牆上的一個小窗口上,一個化裝好了的面孔緊貼著窗玻璃。 這就是今晚的主角。 他武士風的鬍子密密地捲在他下巴的周圍;但是這個人的眼裡卻閃着淚珠,因為他剛纔曾被觀眾噓下了舞台,而且噓得很有道理。 可憐的人啊!不過在藝術的王國裡是不容許低能人存在的。 他有深厚的感情,他熱愛藝術,但是藝術卻不愛他。 “舞台監督的鈴聲響了。 關於他這個角色的舞台指示是:‘主角以英勇和豪邁的姿態出場。 ’所以他只好又在觀眾面前出現,成為他們哄笑的對象。 當這場戲演完以後,我看到一個裹在外套裡的人形偷偷地溜下了台。 佈景工人互相竊竊私語,說:這就是今晚那位扮演失敗了的武士。 我跟着這個可憐的人回家,回到他的房間裡去。 “上吊是一種不光榮的死,而毒藥並不是任何人手頭就有的。 我知道,這兩種辦法他都想到了。 我看到他在鏡子裡瞧了瞧自己慘白的面孔;他半開着眼睛,想要看看,作為一具死屍他是不是還像個樣子。 一個人可能是極度地不幸,但這並不能阻止他裝模作態一番。 他在想著死,想著自殺。 我相信他在憐惜自己,因為他哭得可憐傷心。 然而,當一個人能夠哭出來的時候,他就不會自殺了。 “自從這時候起,一年已經過去了。 又有一齣戲要上演,可是在一個小劇場裡上演,而且是由一個寒酸的旅行劇團演出的。 我又看到那個很熟的面孔,那個雙頰打了胭脂水粉和下巴上卷着鬍子的面孔。 他抬頭向我望了一眼,微笑了一下。 可是剛剛在一分鐘以前他又被唬下了舞台——被一群可憐的觀眾噓下一座可憐的舞台! 「今天晚上有一輛很寒酸的柩車開出了城門,沒有一個人在後面送葬。 這是一位尋了短見的人——我們那位搽粉打胭脂的、被人瞧不起的主角。 他的朋友只有一個車伕,因為除了我的光線以外,沒有什麼人送葬。 在教堂墓地的一角,這位自殺者的屍體被投進土裡去了。 不久他的墳上就會長滿了荊棘,而教堂的看守人便會在它上面加一些從別的墳上扔過來的荊棘和荒草。 」 第二十夜 「我到羅馬去過,」月亮說,“在這城的中央,在那七座山①中的一座山上②堆着一起皇宮的廢墟。 野生的無花果樹在壁縫中生長出來了,用它們灰綠色的大葉子蓋住牆壁的荒涼景象。 在一堆瓦礫中間,毛驢踐踏着桂花,在不開花的薊草上嬉戲。 羅馬的雄鷹曾經從這兒飛向海外,發現和征服過別的國家;現在從這兒有一道門通向一個夾在兩根殘破大理石圓柱中間的小土房子。 長春藤掛在一個歪斜的窗子上,像一個哀悼的花圈。 “屋子裡住着一個老太婆和她幼小的孫女。 她們現在是這皇宮的主人,把這些豪華的遺蹟指給陌生人看。 曾經是皇位所在的那間大殿,現在只剩得一座赤裸裸的斷牆。 放著皇座的那塊地方,現在只有一座深青色的柏樹所撒下的一道長影。 在破碎的地板上現在堆着好幾尺高的黃土。 當暮鐘響起的時候,那位小姑娘——皇宮的女兒——常常在這兒坐在一個小凳子上。 她把旁邊門上的一個鎖匙孔叫做她的角樓窗。 從這個窗子望去,她可以看到半個羅馬,一直到聖彼得教堂③上雄偉的圓屋頂。 “這天晚上,像平時一樣,周圍是一起靜寂。 下面的這位小姑娘來到我圓滿的光圈裡面。 她頭上頂着一個盛滿了水的、古代的土製汲水瓮。 她打着赤腳,她的短裙子和她的衣袖都破了。 我吻了一下這孩子美麗的、圓圓的肩膀,她的黑眼睛和她發亮的黑頭髮。 「她走上台階。 台階很陡峭,是用殘磚和破碎的大理石砫頂砌成的。 斑點的蜥蜴在她的腳旁羞怯地溜過去了,可是她並不害怕它們。 她已經舉起手去拉門鈴——皇宮門鈴的把手現在是系在一根繩子上的兔子腳。 她停了一會兒——她在想什麼事情:也許是在想著下邊教堂裡那個穿金戴銀的嬰孩——耶穌——吧。 那兒點着銀燈,她的小朋友們就在那兒唱着她所熟悉的讚美詩,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所想的東西。 不一會兒她又開始走起來,而且跌了一跤。 那個土製的水瓮從她的頭上落下來了,在大理石台階上摔成碎片。 她大哭起來。 這位皇宮的美麗女兒居然為了一個不值錢的破水瓮而哭起來了。 她打着赤腳站在那兒哭,不敢拉那根繩子——那根皇宮的鈴繩!」 ①在提未累(Tivere)河的東岸,古代的羅馬即建在這些山上。 第24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安徒生童話》
第24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