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努得回到家來,收拾好他的背包,他決定回到他的老家去,回到接骨木樹和柳樹那兒去——啊,回到那棵柳樹下面去! 那對老年夫婦請他住下來,但是什麼話也留不住他。 他們告訴他,說是冬天快要到來了,山上已經下雪了。 但是他說他可以背着背包,拄着枴杖,只能在慢慢前進的馬車後面的車轍裡走——因為這是唯一可走的路。 這樣他就向山上走去,一會兒上爬,一會兒下坡。 他的氣力沒有了,但是他還看不見一個村子或一間房屋。 他不停地向北方走去古星星在他的頭上出現了,他的腳在搖擺,他的頭在發昏。 在深深的山谷裡,也有星星在閃耀着;天空也好像伸展到他的下面去了似的。 他覺得他病了。 他下面的星星越來越多,越閃越亮,而且還在前後移動。 這原來是一個小小的城市;家家都點上了燈火。 當他瞭解到這情況以後,他就鼓起他一點殘留的氣力,最後到達了一個簡陋的客棧。 他在那兒獃了一天一夜,因為他的身體需要休息和恢復。 天氣轉暖,冰雪正在融化,山谷裡下起雨來。 上午有一個奏手風琴的人來了,他奏起一支丹麥的家鄉曲子,弄得克努得又住不下去了。 他又踏上了北上的旅途,走了許多天,他匆忙地走着,好像想要在家裡的人沒有死完以前,趕回去似的。 不過他沒有對任何人說出他心中的渴望,誰也不會相信他心中的悲哀——個人的心中所能感覺到的、最深的悲哀。 這種悲哀是不需要世人瞭解的,因為它並不有趣;也不需要朋友瞭解——而且他根本就沒有朋友。 他是一個陌生人,在一些陌生的國度裡旅行,向家鄉,向北國走去。 他在許多年以前、從他父母接到的唯一的一封信裡,有這樣的話語:「你和我們家裡的人不一樣,你不是一個純粹的丹麥人。 我們是太丹麥化了!你只喜歡陌生的國家!」這是他父母親手寫的——是的,他們最瞭解他! 現在是黃昏了。 他在荒野的公路上向前走。 天開始冷起來了。 這地方漸漸變得很平坦,是一片田野和草原。 路旁有一棵很大的柳樹。 一切景物是那麼親切,那麼富有丹麥風味!他在柳樹下坐下來。 他感到疲倦,他的頭向下垂,他的眼睛閉起來休息。 但是他在冥冥中感到,柳樹在向他垂下枝子。 這樹像一個威嚴的老人,一個「柳樹爸爸」,它把它的因累了的兒子抱進懷裡,把他送回到那有廣闊的白色海岸的丹麥祖國去,送到卻格去,送到他兒時的花園裡去。 是的,他夢見這就是卻格的那棵柳樹。 這老樹正在世界各處奔走來尋找他,現在居然找到他了,把他帶回到小溪旁邊的那個小花園裡來——約翰妮在這兒出現了;她全身穿著漂莞的衣服,頭上戴着金冠,正如他上次見到她的那個樣子。 她對他喊道:「歡迎你!」 他面前立着兩個奇怪的人形,不過比起他在兒時所看到的那個樣子來,他們似乎是更像人了。 他們也有些改變,但是他們仍然是兩塊薑餅,一男一女。 他們現在是正面朝上,顯出很快樂的樣子。 「我們感謝你!」他們兩人對克努得說。 「你使我們有勇氣講出話來;你教導我們:一個人必須把心裡想的事情自由地講出來,否則什麼結果也不會有!現在總算是有一個結果了——我們已經訂了婚。 」 於是他們就手輓着手在卻格的街上走過去;他們無論從哪一面看都很像個樣子;你在他們身上找不出一點兒毛病!他們一直向卻格的教堂走去。 克努得和約翰妮跟在他們後面;他們也是手輓着手的。 教堂仍然像過去一樣,牆壁是紅的,牆上佈滿了綠色的長春藤。 教堂大門向兩邊分開,風琴奏起來了。 男的和女的雙雙地在教堂的通道上走進去。 「主人請先進去!」那對薑餅戀人說,同時退向兩邊,讓克努得和約翰妮先進去。 他們在聖壇前跪下來。 約翰妮向克努得低下頭來;冰冷的淚珠從她的眼裡滾滾地往外流。 這是她心裡的冰——他熱烈的愛情把它融化了;汨光滴到他灼熱的臉上。 於是他醒來了。 原來他是在一個嚴冬的晚上,坐在一棵異國的老柳樹下。 一陣冰雹正在從雲中打下來,打到他的臉上。 「這是我生命中最甜美的一個時刻」他說,「而這卻是一個夢!上帝啊,讓我再夢下去吧!」於是他又把他的眼睛閉起來,睡過去了,做起夢來。 天明的時候,落了一場大雪。 風把雪花捲到他的腳邊,但他還在睡着。 村人到教堂去做禮拜,發現路旁坐著一個手藝人。 他已經死了,在這棵柳樹下凍死了。 一個豆莢裡的五粒豆 第19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安徒生童話》
第19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