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伸到衣袋裏掏出檔案。 「這些東西現在可以分分我的心,」他說,同時讓自己的眼睛在第一頁上溜。 「西格卜麗思夫人——五幕悲劇,」他唸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還是我親手寫的字呢。 難道我寫了這部悲劇嗎?散步場上的陰謀;或者,懺悔的日子——歌舞喜劇。 我從什麼地方弄到這些東西呢?一定是別人放進我的衣袋裏的。 現在又有一封信!」 是的,這是劇院的經理寫來的。 劇本被拒絶了,而且信裡的字眼也很不客氣。 「哼!哼!」錄事說,同時在一個凳子上坐下來。 他的思想是那麼活躍,他的心是那麼溫柔。 他不自覺地扯下長在近旁的一朵花。 這是一朵很普通的小雛菊。 一個植物學家要花幾堂課才能對我們講得清楚的東西,這朵花只須一分鐘就解釋清楚了。 它講出它出生的經過,它講出太陽光的力量——太陽光使它細巧的葉兒展開,發出香氣。 於是他想起了生活的鬥爭;這鬥爭也同樣喚醒我們胸中的情感。 陽光和空氣都是花兒的愛人,不過陽光是更被愛的一位。 它把面孔掉向陽光,只有當陽光消逝了的時候,花兒才捲起葉子,在空氣的擁抱中睡過去。 「只有陽光才使我顯得漂亮!」花兒說。 「但是空氣使你呼吸!」詩人的聲音低語着。 他身旁站着一個小孩子,用一根棍子在一條泥溝裡敲打,弄得幾滴泥水濺到樹枝上去了。 於是錄事就想到,水滴裡幾百萬看不見的微生物也必定被濺到空中去了。 依照它們體積的比例,它們的情形也正像我們人類被扔到高空中的雲塊裡去一樣。 當錄事想到這一點,以及他的思想中所起的整個變化的時候,他就微笑了。 「我是在睡覺,同時也是在做夢!一個人很自然地做起夢來,而同時又知道這是一場夢——這該是多麼稀奇的事情啊!我希望明天醒來以後,還能把這一切記得清清楚楚。 我有一種稀有的愉快的感覺。 我現在什麼東西都看得清楚!我覺得自己的頭腦非常清醒!不過,我知道,明天如果我能記得某些情景的話,我一定會覺得這是幻想;但是我已經親身體驗過,一切聰明和美麗的東西,正如妖精藏在地底下的錢一樣,人們只能在夢中聽到和談到。 當一個人得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他是豪華和富貴的;不過在陽光下檢查一下,它們就只是石頭和乾枯的葉子罷了。 啊!」 他嘆了一口氣,頗有點牢騷的情緒。 他把在樹枝間跳躍着的、唱着歌的幾隻小鳥兒凝望了一陣,說: 「它們比我幸福得多。 飛翔是一種愉快的藝術。 那些生而就能飛的動物真是幸運!是的,如果我會變成任何東西的話,我就希望變成這樣一隻百靈鳥!」 不一會兒他的上衣後裾和袖子就聯到一起,變成一雙翅膀了。 他的衣服變成了羽毛,套鞋變成了雀爪。 他親眼看到這變化的過程,他內心裡不禁大笑起來。 「唔,我現在知道了,我是在做夢,不過以前我從來沒有夢得這麼荒唐。 」於是他飛到那些綠枝間去,唱起歌來。 但是他的歌聲中沒有詩,因為他詩人的氣質現在已經沒有了。 這雙套鞋,像一個辦事徹底的人一樣,在一個固定的時間裡只做一件事情。 他希望做一個詩人,他就成了一個詩人了。 現在他希望做一隻小鳥;但是既然成了一隻鳥,他以前的特點就完全消失了。 「這也真夠滑稽!」他說。 ”白天我坐在警察署的枯燥乏味的公文堆裡,夜間我就夢見自己在飛來飛去,成了佛列得裡克斯堡公園裡的一隻百靈鳥。 一個人倒真可以把這故事寫成一部通俗的喜劇呢。 ” 現在他飛到草地上來了。 他把頭掉向四邊望,同時用嘴啄着一根柔軟的草梗。 草梗與他的身體相比,似乎和北非洲棕櫚樹枝的長短差不多。 這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他的四周馬上又變成了漆黑的夜。 他似乎覺得有一件巨大的物體落到頭上來——這是水手住宅區的一個孩子向這只百靈鳥頭上拋過來的一頂大帽子。 一隻手伸進帽子裡來了,把錄事的背和翅膀抓住,弄得他不得不唧唧喳喳地叫起來。 他感到一陣驚恐的時候,大聲地叫道: 「你這個無禮的混蛋!我是警察署的書記呀!」 可是這聲音在孩子的耳中聽來只不過是一陣「唧唧!喳喳!」罷了。 他在鳥兒的嘴上敲了兩下,帶著他走了。 在一個小巷裡小孩碰見另外兩個孩子。 這兩個人,就出身說,是屬於受過教養的那個階級的;可是就能力講,他們是屬於學校中最劣的一等。 他們花了八個銀毫把這只小鳥買走了。 因此這位錄事就被帶回到哥本哈根,住進哥得街上的一個人家裡去。 第5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安徒生童話》
第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