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伯子綦靠着几案靜靜地坐著,然後又仰着頭緩緩地吐氣。 顏成子進屋來看見後說:「先生,你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人的形體固然可以使它像枯槁的骸骨,心靈難道也可以像死灰一樣嗎?」南伯子綦說:「我曾在山林洞穴裡居住。 正當這個時候,齊太公田禾曾來看望我,因而齊國的民眾再三向他表示祝賀。 我必定是名聲在先,他所以能夠知道我;我必定是名聲張揚,他所以能利用我的名聲。 假如我不具有名聲,他怎麼能夠知道我呢?假如我不是名聲張揚于外,他又怎麼能夠利用我的名聲呢?唉,我悲憫自我迷亂失卻真性的人,我又悲憫那些悲憫別人的人,我還悲憫那些悲憫人們的悲憫者,從那以後我便一天天遠離人世沉浮而達到心如死灰的境界」。 第165講: 仲尼之楚,楚王觴之(1),孫叔敖執爵而立(2),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3):「古之人乎!于此言已(4)。 」曰:「丘也聞不言之言矣(5),未之嘗言(6),于此乎言之。 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難解(7),孫叔敖甘寢秉羽而郢人投兵(8),丘願有喙三尺(9)。 」 彼之謂不道之道(10),此之謂不言之辯(11),故德總乎道之所一(12)。 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 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辯不能舉也,名若儒墨而凶矣(13)。 故海不辭東流,大之至也;聖人并包天地,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 是故生無爵,死無謚(14),實不聚(15),名不立,此之謂大人。 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善言為賢,而況為大乎(16)!夫為大不足以為大,而況為德乎(17)!夫大備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備矣。 知大備者,無求,無失,無棄,不以物易己也。 反己而不窮,循古而不摩(18),大人之誠。 【譯文】 孔子去到楚國,楚王宴請孔子,孫叔敖拿着酒器站立一旁,市南宜僚把酒灑在地上祭禱,說:「古時候的人啊!在這種情況下總要說一說話。 」孔子說:「我聽說有不用言談的言論,但從不曾說過,在這裡說上一說。 市南宜僚從容不迫地玩弄彈丸而使兩家的危難得以解脫,孫叔敖運籌帷幄使敵國不敢對楚國用兵而楚國得以停止征戰。 我孔丘多麼希望有隻長長的嘴巴來說上幾句呀!」 市南宜僚和孫叔敖可以稱作不是辦法的辦法,孔子可以稱作不用言辭的說辯,所以循道所得歸結到一點就是道的原始渾一的狀態。 言語停留在才智所不知曉的境域,這就是最了不起的了。 大道是混沌同一的,而體悟大道卻個不相同;才智所不能通曉的知識,辯言也不能一一列舉,名聲像儒家、墨家那樣的人也常因強不知以為知而招致凶禍。 所以,大海不辭向東的流水,成就了博大之最,聖人包容天地,恩澤施及天下百姓,而百姓卻不知道他們的姓名。 因此生前沒有爵祿,死後沒有謚號,財物不曾匯聚,名聲不曾樹立,這才可以稱作是偉大的人。 狗不因為善於狂吠便是好狗,人不因為善於說話便是賢能,何況是成就于偉大的啊!成就偉大卻不足以算是偉大,又何況是修養心性隨順自然啊!偉大而又完備,莫過于天地;然而天地哪裡會求取什麼,卻是偉大而又完備的哩。 偉大而又完備的人,沒有追求,沒有喪失,沒有捨棄,不因外物而改變自己的本性。 返歸自己的本性就會沒有窮盡,遵循恆古不變的規律就會沒有矯飾,這就是偉大的人的真情。 第166講: 子綦有八子(1),陳諸前(2),召九方歅曰(3):「為我相吾子,孰為祥(4)?」九方歅曰:「梱也為祥(5)。 」子綦瞿然喜曰(6):「奚若?」曰:「梱也將與國君同食以終其身。 」子綦索然而出涕曰(7):「吾子何為以至於是極也!」九方歅曰:「夫與國君同食,澤及三族(8),而況父母乎!今夫子聞之而泣,是禦福也(9)。 子則祥矣,父則不祥。 」 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識之,而梱祥邪?盡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來?吾未嘗為牧而牂生於奧(10),未嘗好田而鶉生於宎(11),若勿怪,何邪?吾所與吾子游者,游于天地。 吾與之邀樂於天(12),吾與之邀食于地;吾不與之為事,不與之為謀,不與之為怪;吾與之乘天地之誠而不以物與之相攖(13),吾與之一委蛇而不與之為事所宜(14)。 今也然有世俗之償焉!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與吾子之罪,幾天與之也!吾是以泣也。 」 無幾何而使梱之於燕(15),盜得之於道,全而鬻之則難(16),不若刖之則易(17),於是乎刖而鬻之於齊,適當渠公之街(18),然身食肉而終。 【譯文】 第12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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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詳解》
第1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