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大驚,問廟官:「春秋祭賽何物?」廟官復知縣:「春間賽七歲花男,秋間賽個女兒。 都是地方斂錢,預先買貧戶人家兒女。 臨祭時將來背剪在柱上剖腹取心,勸大王一杯。 」知縣大怒,教左右執下廟官送獄勘罪:「下官初授一任,為民父母,豈可枉害人性命!」即時教從人打那泥神,點火把廟燒做白地。 一行人簇擁知縣上馬。 只聽得喝道:「大王來!大王來!」問左右是甚大王,客將復語:「是皂角林大王。 」知縣看時,紅紗引道,閙裝銀鞍馬,上坐著一個鬼王,眼如漆丸,嘴尖數寸,妝束如廟中所見。 知縣叫取弓箭來,一箭射去。 昏天閉日,霹靂交加,射百道金光,大風起飛砂走石,不見了皂角林大王。 人從扶策知縣歸到縣衙。 明日依舊判斷公事。 眾父老下狀要與皂角林大王重修廟宇。 知縣焦躁,把眾父老趕出來。 說這廣州有數般瘴氣: 欲說嶺南景,聞知便大憂。 巨象成群走,巴蛇捉對游,鴆鳥藏枯木,含沙隱渡頭,野猿啼叫處,惹起故鄉愁。 趙知縣自從燒了皂角林大王廟,更無些個事。 在任治得路不拾遺,犬不夜吠,豐稔年熟。 時光似箭,不覺三年。 新官上任,趙知縣帶了人從歸東京。 在路行了幾日,離那廣州新會縣有二千餘里。 來到座館驛,喚做峰頭驛。 知縣入那館驛安歇。 驛從唱了下宿喏。 到明朝,天色已曉,趙知縣開眼看時,衣服箱籠都不見。 叫人從時,沒有人應。 叫管驛子,也不應。 知縣披了被起來,開放閣門看時,不見一人一騎,館驛前後並沒一人,荒忙出那館驛門外看時: 經年無客過,盡日有雲收。 思量:「從人都到那裡去了?莫是被強寇劫掠?」披着被,飛也似下那峰頭驛。 行了數里,沒一個人家,趙知縣長嘆一聲,自思量道:「休,休!生作湘江岸上人,死作路途中之鬼。 」遠遠地見一座草舍,知縣道:「慚愧!」行到草舍,見一個老丈,便道:「老丈拜揖,救趙再理性命則個!」那老兒見知縣披着被,便道:「官人如何恁的打扮?」知縣道:「老丈,再理是廣州新會縣知縣,來到這峰頭驛安歇。 到曉,人從行李都不見。 」老兒道:「卻不作怪!」也虧那老兒便教知縣入來,取些舊衣服換了,安排酒飯請他。 住了五六日,又措置盤費攛掇知縣回東京去。 知縣謝了出門。 夜住曉行,不則一日,來到東京。 歸去那對門茶坊裡,叫點茶婆婆:「認得我?」婆婆道:「官人失望。 」趙再理道:「我便是對門趙知縣,歸到峰頭驛安歇,到曉起來,人從擔仗都不見一個。 罪過村間一老兒與我衣服盤費。 不止一日,來到這裡。 」婆婆道:「官人錯了!對門趙知縣歸來兩個月了。 」趙再理道:「先歸的是假,我是真假的。 」婆婆道:「哪有兩個知縣?」再理道:「相煩婆婆叫我媽媽過來。 」婆婆仔細看時,果然和先前歸來的不差分毫。 只得走過去,只見趙知縣在家坐地。 婆婆道了萬福,卻和外面一般的。 入到裡面,見了媽媽道:「外面又有一個知縣歸來。 」媽媽道:「休要胡說!我只有一個兒子,那得有兩個知縣來!」入到裡面,見了媽媽到對門,趙再理道:「媽媽認得兒?」媽媽道:「漢子休胡說!我只有一個兒子,那得兩個?」趙再理道:「兒是真的!兒歸到峰頭驛,睡了一夜,到曉,人從行李都不見了。 如此這般,來到這裡。 」看的人枒肩疊背,擁約不開。 趙再理捽着娘不肯「生那兒時,脊背下有一搭紅記。 」脫下衣裳,果然有一搭紅記。 看的人發一聲喊:「先歸的是假的!」 卻說對門趙知縣問門前為甚亂嚷,院子道:「門前又一個知縣歸來。 」趙知縣道:「甚人敢恁的無狀!我已歸來了,如何又一個趙知縣?」出門,看的人都四散走開。 知縣道:「媽媽,這漢是甚人?如何扯住我的娘無狀!」娘道:「我兒身上有紅記,是真的。 」趙知縣也脫下衣裳。 眾人大喊一聲,看那脊背上,也有一搭紅記。 眾人道:「作怪!」趙知縣送趙再理去開封府。 正直大尹升堂。 那先回的趙知縣,公然冠帶入府,與大尹分賓而坐,談是說非。 大尹先自信了,反將趙再理喝罵,幾番便要用刑拷打。 趙再理理直驛壯,不免將峰玩歇事情,高聲抗辨。 第20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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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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