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聞言,茫然自失,移席問計:「據高明之見,何以教我?」孫富道:「仆有一計,于兄甚便。 只恐兄溺枕席之愛,未必能行,使仆空費詞說耳!」公子道:「兄誠有良策,使弟再睹家園之樂,乃弟之恩人也。 又何憚而不言耶?」孫富道:「兄飄零歲余,嚴親懷怒,閨閣離心。 設身以處兄之地,誠寢食不安之時也。 然尊大人所以怒兄者,不過為迷花戀柳,揮金如土,異日必為棄家蕩產之人,不堪承繼家業耳!兄今日空手而歸,正觸其怒。 兄倘能割衽席之愛,見機而作,仆願以千金相贈。 兄得千金以報尊大人,只說在京授館,並不曾浪費分毫,尊大人必然相信。 從此家庭和睦,當無間言。 須臾之間,轉禍為福。 兄請三思,仆非貪麗人之色,實為兄效忠於萬一也!」李甲原是沒主意的人,本心懼怕老子,被孫富一席話,說透胸中之疑,起身作揖道:「聞兄大教,頓開茅塞。 但小妾千里相從,義難頓絶,容歸與商之。 得妾心肯,當奉復耳。 」孫富道:「說話之間,宜放婉曲。 彼既忠心為兄,必不忍使兄父子分離,定然玉成兄還鄉之事矣。 」二人飲了一回酒,風停雪止,天色已晚。 孫富教家僮算還了酒錢,與公子攜手下船。 正是: 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卻說杜十娘在舟中,擺設酒果,欲與公子小酌,竟日未回,挑燈以待。 公子下船,十娘起迎。 見公子顏色匆匆,似有不樂之意,乃滿斟熱酒勸之。 公子搖首不飲,一言不發,竟自床上睡了。 十娘心中不悅,乃收拾杯盤為公子解衣就枕,問道:「今日有何見聞,而懷抱鬱鬱如此?」公子嘆息而已,終不啟口。 問了三四次,公子已睡去了。 十娘委決不下,坐于床頭而不能寐。 到夜半,公子醒來,又嘆一口氣。 十娘道:「郎君有何難言之事,頻頻嘆息?」公子擁被而起,欲言不語者幾次,撲簌簌掉下淚來。 十娘抱持公子于懷間,軟言撫慰道:「妾與郎君情好,已及二載,千辛萬苦,歷盡艱難,得有今日。 然相從數千里,未曾哀戚。 今將渡江,方圖百年歡笑,如何反起悲傷?必有其故。 夫婦之間,死生相共,有事盡可商量,萬勿諱也。 」 公子再四被逼不過,只得含淚而言道:「仆天涯窮困,蒙恩卿不棄,委曲相從,誠乃莫大之德也。 但反覆思之,老父位居方面,拘于禮法,況素性方嚴,恐添嗔怒,必加黜逐。 你我流蕩,將何底止?夫婦之歡難保,父子之倫又絶。 日間蒙新安孫友邀飲,為我籌及此事,寸心如割!」十娘大驚道:「郎君意將如何?」公子道:「仆事內之人,當局而迷。 孫友為我畫一計頗善,但恐恩卿不從耳!」十娘道:「孫友者何人?計如果善,何不可從?」公子道:「孫友名富,新安鹽商,少年風流之士也。 夜間聞子清歌,因而問及。 仆告以來歷,並談及難歸之故,渠意欲以千金聘汝。 我得千金,可藉口以見吾父母,而恩卿亦得所耳。 但情不能捨,是以悲泣。 」說罷,淚如雨下。 十娘放開兩手,冷笑一聲道:「為郎君畫此計者,此人乃大英雄也!郎君千金之資既得恢復,而妾歸他姓,又不致為行李之累,發乎情,止乎禮,誠兩便之策也。 那千金在那裡?」公子收淚道:「未得恩卿之諾,金尚留彼處,未曾過手。 」十娘道:「明早快快應承了他,不可挫過機會。 但千金重事,須得兌足交付郎君之手,妾始過舟,勿為賈豎子所欺。 」時已四鼓,十娘即起身挑燈梳洗道:「今日之妝,乃迎新送舊,非比尋常。 」於是脂粉香澤,用意修飾,花鈿綉襖,極其華艷,香風拂拂,光采照人。 裝束方完,天色已曉。 第18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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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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