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吃罷,公子叫陳名道:「聞你日行三百里,有用之才,如何失身于賊人?俺今日有用你之處,你肯依否?」陳名道:「將軍若有所委,不避水火。 」公于道:「俺在濘京,為打了禦花園,又閙了禦勾欄,逃難在此。 煩你到汴京打聽事體如何?半月之內,可在太原府清油觀趙知觀處等候我,不可失信!」公子借筆硯寫了叔父趙景清家書,把與陳名。 將賊人車輛財帛,打開分作三分。 一分散與市鎮人家,償其向來騷擾之費。 就將打死賊人屍首及槍刀等項,着眾人自去解官請賞。 其一分眾嘍囉分去為衣食之資,各自還鄉生理。 其一分又剖為兩分,一半賞與陳名為路費,一半寄與清油觀修理降魔殿門窗。 公于分派已畢,眾心都伏,各各感恩。 公子叫店主人將酒席一桌,抬到婆婆家裡。 婆婆的兒子也都來了,與公于及京娘相見。 向婆婆說知除害之事,各各歡喜。 公子向京娘道:“愚兄一路不曾做得個主人,今日借花獻佛,與賢妹壓驚把盞。 京娘千恩萬謝,自不必說。 是夜,公子自取翼中銀十兩送與婆婆,就宿于婆婆家裡。 京娘想起公于之恩:「當初紅拂一妓女,尚能自擇英雄;莫說受恩之下,愧無所報,就是我終身之事,舍了這個豪傑,更托何人?」欲要自薦,又羞開口;欲待不說,他直性漢子,那知奴家一片真心?”左思右想,一夜不睡。 不覺五更鷄唱,公于起身偽烏要走。 京娘悶悶不悅。 心生一計,于路只推腹痛難忍,幾遍要解。 要公子扶他上馬,又扶他下馬。 一上一下,將身偎貼公子,輓頸勾肩,萬汲倚旋。 夜宿又嫌寒道熱,央公子減被添裳,軟香溫玉,豈無動情之處。 公子生性剛直,盡心優待,全然不以為怪。 又行了三囚日,過曲沃地方,離蒲州三百餘里,其夜宿于荒村。 京娘口中不語,心下躊躇:如今將次到家了,只管害羞不說,挫此機會,一到家中,此事便索罷休,悔之何及!黃昏以後,四字無聲,微燈明滅,京娘兀自未睡,在燈前長嘆流淚。 公子道:「賢妹因何不樂?」京娘道:「小妹有句心腹之言,說來又怕唐突,恩人莫怪!」公子道:「兄妹之間,有何嫌疑?盡說無妨!」京娘道:「小妹深閨嬌女,從未出門。 只因隨父進香,誤陷于賊人之手,鎖禁清油觀中,還虧賊人去了,苟延數日之命,得見恩人。 倘若賊人相犯,妾寧受刀斧,有死不從。 今日蒙恩人拔離苦海,千里步行相送,又為妾報仇,絶其後患。 此恩如重生父母,無可報答。 倘蒙不嫌貌醜,願備鋪床疊被之數,使妾少盡報效之萬一。 不知恩人允否?」公子大笑道:「賢妹差矣!俺與你萍水相逢,出身相救,實出惻隱之心,非貪美麗之貌。 況彼此同姓,難以為婚,兄妹相稱,豈可及亂?俺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豈可學縱慾敗禮的吳孟子!休得狂言,惹人笑話。 」京娘羞慚滿面,半晌無語,重又開言道:「恩人體怪妾多言,妾非淫污苟賤之輩,只為弱體餘生,盡出恩人所賜,此身之外,別無報答。 不敢望與恩人婚配,得為妾婢,伏侍恩人一日,死亦瞑目。 」公子勃然大怒道:「趙某是頂天立地的男子,一生正直,並無邪佞。 你把我看做施恩望報的小輩,假公濟私的好人,是何道理?你若邪心不息,俺即今撒開雙手,不管閒事,怪不得我有始無終了。 。 」公子此時聲色俱厲。 京娘深深下拜道:「今日方見恩人心事,賽過柳下惠、魯男子。 愚妹是女流之輩,坐井觀天,望乞恩人恕罪則個!」公子方纔息怒,道:「賢妹,非是俺膠柱鼓瑟,本為義氣上于裡步行相送。 今日若就私情,與那兩個響馬何異?把從前一片真心化為假意,惹天下豪傑們笑話。 京娘道:“恩兄高見,妾今生不能補報大德,死當啣環結草。 」兩人說話,直到天明,正是: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自此京娘愈加嚴敬公子,公子亦愈加憐憫京娘。 一路無話,看看來到蒲州。 京娘雖住在小樣村,卻不認得。 公子問路而行。 京娘在馬上望見故鄉光景,好生傷感。 第10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警示通言》
第10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