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卷流蘇,簾垂朱箔。 瑞腦煙噴寶鴨,香。 光溢瓊壺。 果劈天漿,食烹異味。 緒羅珠翠,列兩行粉面梅妝;脆管繁音,奏一派新聲雅韻:遍地舞捆鋪蜀錦,當筵歌拍按紅牙。 當時酒至數巡,食供兩套,歌喉少歇,舞袖亦停,忽有一妓,抱胡琴立於筵前,轉袖調弦,獨奏一曲,纖手斜拈,輕敲慢按。 滿座清香消酒力,一庭雅韻爽煩漾。 須臾彈徹韶音,抱胡琴侍立。 建封與樂天俱喜調韻清雅,視其精神舉止,但見花生丹臉,水剪雙眸,意態天然,迥出倫輩。 回視其餘諸妓,粉黛如上。 遂籲而問曰:「孰氏?」其妓斜抱胡琴,緩移蓮步,向前對曰:「賤妾關盼盼也。 」建封喜下白勝,笑謂樂天曰:「彭門樂事,不出於此。 」樂天曰:「似此佳人,名達帝都,信非虛也!」建封曰:「誠如舍人之言,何惜一詩贈之?」樂天曰:「但恐句拙,反污麗人之美。 」盼盼據卸胡琴,掩袂而言:「妾姿質醜陋,敢煩珠玉?若果不以猥賤見棄,是微軀隨雅文不朽,豈勝身後之茉哉;」樂天喜其黠慧、遂口吟一絶: 鳳撥金翎砌,檀槽後帶垂。 醉嬌無氣力,風裊牡丹枝。 盼盼拜謝樂天曰:「賤妾之名,喜傳于後世,皆舍人所賜也,」於是賓主歡治,盡醉而散。 翌日樂天車馬東去。 自此建封專寵盼盼,遂於府第之們,擇佳地創建一樓,名曰「燕子樓」,使盼盼居之,建封治政之暇,輕車潛往,與盼盼宴飲;交飛玉聳,共理簽簧,碑錦相偎,駕主共展,絝窗唱和,指花月為題,綉閻論情,對松篤為誓。 歌笑管弦,情愛方濃。 不幸彩雲易散,皓月難圓。 建封染病,盼盼請醫調治,服藥無效,間卜無靈,轉加沉重而死。 子孫護持靈楓,歸葬北郎,獨棄盼盼于燕子樓中。 香消衣被,塵滿琴箏,沉沉朱戶長商,悄悄翠簾不卷。 盼盼焚香指天誓曰:”妾婦人,無他計報尚書恩德,請落髮為尼,誦佛經資公冥福,盡此一世,誓不再嫁/遂閉戶獨居,凡十換墾霜,人無見面者。 鄉黨中有好事君子,慕其才貌,憐其孤勞,暗暗通書,以窺其意。 盼盼為詩以代京答,前後積三百餘首,編綴成隼,名曰《燕子樓集》,樓板流傳于世。 忽一日,金風破暑,玉露生涼,雁字橫空,鑷聲喧草。 寂寥院字無人,靜協于秋色。 盼盼倚欄長嘆,獨言口:「我作之詩,皆訴愁苦,未知他人能曉我意否?」沉吟良久,忽想翰林白公必能察我,不若賦詩寄呈樂天,訴我衷腸,必表我不負張公之德。 遂作詩三絶,緘封付老蒼頭,馳赴西洛,謂白公投下。 白樂天得詩,啟緘展視,其一曰: 北郵松柏鎖愁煙,燕子樓人思悄然。 因埋冠劍歌塵散,紅袖香消二十年。 其二曰: 適看鴻雁岳陽回,叉睹玄禽送社來。 瑤瑟玉蕭無意緒,任從蛛網結成灰。 其三曰: 樓上殘燈件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桐思一夜知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樂天看畢,歎賞良久。 意一妓女能守節操如此,豈可齊而不答?亦和三章以嘉其意,遣老蒼頭馳歸。 盼盼接得,折開視之,其一曰: 鋼暈羅衫色似煙,一回看著一潛然。 自從不舞《霓裳曲》,疊在空箱得幾年? 其二曰: 今朝有客洛陽回,曾到尚書家上來。 見說白楊堪作柱,爭教紅粉下成灰。 其三曰。 滿簾明月滿庭霜,被冷香銷拂臥床。 燕子樓前清夜雨,秋來只為一人長。 盼盼吟玩久之,雖獲驅珠和壁,未足比此詩之美。 笑謂侍女曰:「自此之後,方表我一點真心。 」正欲藏之筐中,見紙尾淡墨題小字數行,遂復展看,又有詩一首: 黃金不惜買蛾眉,揀得如花只一枝。 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死不相隨。 盼盼一見此詩,愁鎖雙眉,淚盈滿臉,悲泣啞咽,告侍女曰:「嚮日尚書身死,我恨不能自縊相隨,恐人言張公有隨死之妾,使尚書有好色之名,是法公之清德也。 我今苟活以度朝昏,樂天下曉,故作詩相諷。 我今不死,謗語未息。 」遂和韻一章云: 獨宿空樓斂恨眉,身如春後致殘枝。 舍人不解人深意,諷道泉台不去隨。 第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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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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