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天子勵精圖治,聞王安石之賢,特召為翰林學士。 天子問為治何法,安石以堯舜之道為對,天子大悅。 不二年,拜為首相,封荊國公,舉朝以為皋夔復出,伊周再生,同聲相慶,惟李承之見安石雙眼多白,謂是好邪之相,他日必亂天下。 蘇老泉見安石衣服垢敝,經月不洗面,以為不近人情,作《辨好論》以刺之。 此兩個人是獨得之見,誰人肯信!不在話下。 安石既為首相,與神宗天子相知,言聽計從,立志一套新法來,即幾件新法?農田法、水利法、青苗法、均輸法、保甲法、免役法、市易法、保馬法、方田法、免行法。 專聽一個小人,姓呂名惠卿,及伊子王方,朝夕商議,斥逐忠良,拒絶直諫。 民間怨聲載道,天變迭興。 荊公自以為是,復倡為三不足之說:「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 」因他性子執拗,主意一定,佛菩薩也勸他不轉,人皆呼為拗相公。 文彥博、韓琦許多名臣,先誇佳說好的,到此也自悔失言。 一個個上表爭論,不聽,辭官而去。 自此持新法益堅。 祖制紛更,萬民失業。 一日,愛子王方病疽而死,荊公痛思之甚。 招天下高僧,設七七四十九日齋醮,薦度亡靈,荊公親自行香拜表。 其日,第四十九日齋醮已完,漏下四鼓,荊公焚香送佛,忽然昏倒于拜氈之上。 左右呼喚不醒。 到五更,如夢初覺。 口中道:「詫異!詫異!」左右扶進中門。 吳國夫人命丫鬟接入內寢,問其緣故。 荊公眼中垂淚道:「適纔昏憒之時,恍恍忽忽到一個去處,如大官府之狀,府門尚閉。 見吾兒王方荷巨枷約重百斤,力殊不勝,蓬首垢面,流血滿體,立於門外,對我哭訴其苦,道:『陰司以兒父久居高位,不思行善,專一任性執拗,行青苗等新法,蠢國害民,怨氣騰天,兒不幸陽祿先盡,受罪極重,非齋醮可解。 父親宜及蚤回頭,休得貪戀富貴,……』說猶未畢,府中開門吆喝,驚醒回來。 」夫人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妾亦聞外面人言籍籍,歸怨相公。 相公何不急流勇退?早去一日,也省了一日的咒署。 」荊公從夫人之言,一連十來道表章,告病辭職。 天子風聞外邊公論,亦有厭倦之意,遂從其請,以使相判江寧府。 故宋時,凡宰相解位,都要帶個外任的職銜,到那地方資祿養老,不必管事。 荊公想江寧乃金陵古蹟之地,六朝帝王之都,江山秀麗,人物繁華,足可安居,甚是得意。 夫人臨行,盡出房中釵釧衣飾之類,及所藏寶玩,約數千金,佈施各庵院寺觀打醮焚香,以資亡兒王方冥福。 擇日辭朝起身,百官設餞送行。 荊公託病,都不相見。 府中有一親吏,姓江名居,甚會答應。 荊公只帶此一人,與僮仆隨家眷同行。 東京至金陵都有水路,荊公不用官船,微服而行,駕一小艇,由黃河溯流而下。 將次開船,荊公喚江居及眾僮仆分付:「我雖宰相,今已掛冠而歸。 凡一路馬頭歇船之處,有問我何姓何名何官何職,汝等但言過往遊客,切莫對他說實話,恐驚動所在官府,前來迎送,或起夫防護,騷擾居民不便。 若或泄漏風聲,必是汝等需索地方常例,詐害民財。 吾若知之,必皆重責。 」眾人都道:「謹領鈞旨。 」江居稟道:「相公白龍魚服,隱姓潛名,倘或途中小輩不識高低,有譭謗相公者,何以處之?」荊公道:常言『宰相腹中撐得船過』,從來人言不足恤。 言吾善者,不足為喜;道吾惡者,不足為怒。 只當耳邊風過去便了,切莫攬事。 ”江居領命,並曉諭水手知悉。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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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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