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這是男妝為女的了,而今有一個女妝為男,偷期後得成正果的話。 洪熙年間,湖州府東門外有一儒家,姓楊,老兒亡故,一個媽媽同着小兒子並一個女兒過活。 那女兒年方一十二歲,一貌如花,且是聰明。 單只從小的三好兩歉,有些小病。 老媽媽沒一處不想到,只要保佑他長大,隨你甚麼事也去做了。 忽一日,媽媽和女兒正在那裡做綉作,只見一個尼姑步將進來,媽媽歡喜接待。 元來那尼姑,是杭州翠浮庵的觀主,與楊媽媽來往有年。 那尼姑也是個花嘴騙舌之人,平素只貪些風月,庵裡收拾下兩個後生徒弟,多是通同與他做些不伶俐勾當的。 那時將了一包南棗,一瓶秋茶,一盤白果,一盤粟子,到楊媽媽家來探望。 敘了幾句寒溫,那尼姑看楊家女兒時,生得如何: 休態輕盈,丰姿旖旎。 白似梨花帶雨,嬌如桃瓣隨風。 緩步輕移,裙拖下露兩竿新筍;合羞欲語,領緣上動一點朱櫻。 直饒封陟不生心,便是魯男須動念。 尼姑見了,問道:「姑娘今年尊庚多少?」媽媽答道:「十二歲了,諸事倒多伶俐,只有一件沒奈何處:因他身子怯弱,動不動三病四痛,老身恨不得把身子替了他。 為這一件上,常是受怕擔憂。 」尼姑道:「媽媽,可也曾許個願心保禳保禳麼?」媽媽道;「咳!那一件不做過?求神拜佛,許願禱告,只是不能脫身。 不知是什麼晦氣星進了命,再也退不去!」尼姑道:「這多是命中帶來的。 請把姑娘八字與小尼推一推看。 」媽媽道:「師父元來又會算命,一向不得知。 」便將女兒年月日時,對他說了。 尼姑做張做智,算了一回,說道:「姑娘這命,只不要在媽媽身伴便好。 」媽媽道:「老身雖不捨得他離眼前,今要他病好,也說不得。 除非過繼到別家去,卻又性急裡沒一個去處。 」尼姑道:「姑娘可曾受聘了麼?」媽媽道:「不曾。 」尼姑道:「姑娘命中犯着孤辰,若許了人家時,這病一發了不得。 除非這個着落,方合得姑娘貴造,自然壽命延長,身體旺相。 只是媽媽自然捨不得的,不好啟齒。 」媽媽道:「只要保得沒事時,隨着那裡去何妨?」尼姑道:「媽媽若割捨得下時,將姑娘送在佛門做個世外之人,消災增福,此為上着。 」媽媽道:「師父所言甚好,這是佛天面上功德。 我雖是不忍拋撇。 譬如多病多痛死了,沒奈何走了這一着罷。 也是前世有緣,得與師父廝熟。 倘若不棄,便送小女與師父做個徒弟。 」尼姑道:「姑娘是一點福星,若在小庵,佛面上也增多少光輝,實是萬分之幸。 只是小尼怎做得姑娘的師父?」媽媽道:「休恁他說!只要師父抬舉他一分,老身也放心得下。 」尼姑道:「媽媽說那裡話?姑娘是何等之人,小尼敢怠慢他!小庵雖則貧寒,靠着施主們看覷,身衣口食,不致淡泊,媽媽不必掛心。 」媽媽道:「恁地待選個日子,送到庵便了。 」媽媽一頭看曆日,一頭不覺簌簌的掉淚。 尼姑又勸慰了一番。 媽媽揀定日子,留尼姑在家,住了兩日,僱只船叫女兒隨了尼姑出家。 母子兩個抱頭大哭一番。 女兒拜別了母親,同尼姑來到庵裡,與眾尼相見了,拜了師父,擇日與他剃髮,取法名叫做靜觀。 自此楊家女兒便在翠浮庵做了尼姑,這多是楊媽媽沒生意,有詩為證: 弱質雖然為病磨,無常何必便來拖? 等閒送上空門路,卻使他年自擇窩。 你道尼姑為甚攛掇楊媽媽叫女兒出家?元來他日常要做些不公不法的事,全要那兒個後生標緻徒弟做個牽頭,引得人動。 他見楊家女兒十分顏色,又且媽媽只要保扶他長成,有甚事不依了他?所以他將機就計,以推命做個人話,唆他把女兒送入空門,收他做了徒弟。 那時楊家女兒十二歲上,情竇未開,卻也不以為意。 若是再大幾年的,也抵死不從了。 自做了尼姑之後,每常或同了師父,或自己一身到家來看母親,一年也往來幾次。 媽媽本是愛惜女兒的,在身邊時節,身子略略有些不爽利,一分便認做十分,所以動不動,憂愁思慮。 離了身畔,便有些小病,卻不在眼前,倒省了許多煩惱。 又且常見女兒到家,身子健旺;女兒怕娘記掛,口裡只說舊病一些不發。 為此,那媽媽一發通道該是出家的人。 也倒不十分懸念了。 第22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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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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